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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她再看鏡子,立刻一臉惶恐和驚嚇。“老天,我怎麼這麼醜?我的頭髮……啊呀!你瞧我做了些什麼!我把頭髮都剪了!啊呀!你看我多醜啊!”她慌忙用雙手接了水,撲到臉上去,用力想洗去臉上的殘脂剩粉。“我……簡直像個母夜叉!”嗯,母夜叉!最美麗的母夜叉。穿著輕紗薄霧,踏著細雨微風,半夜來敲門的母夜叉!他吸口氣,心裡又湧上那股啼笑皆非的感覺。女人,你到底是種怎樣的動物?你會在幾小時前,連生命都放棄,在幾小時後,卻在乎起自己的美麗來!“喂!小姐!”他忍不住開了口:“你能不能走出來,讓我把裡面收拾一下?假若你再被碎玻璃割到,我又要充當外科醫生,為你縫傷口了。”“哦哦,”她的臉頰又紅了,愛紅臉的女孩!洗乾淨了的臉龐顯得清爽整潔,容光煥發,看來,她是沒什麼“病”了。“真糟糕!”她看著滿地碎玻璃。“我來清理吧,你告訴我,你的掃把和畚箕在哪兒?”“小姐,拜託你出來好不好?小浴室容納不下我們兩個人,何況你的長裙子,拖來拖去也真不方便,你如果真想幫忙,就回到你的床上去躺一躺!”

“我真的可以收拾。”她蹲下身子,去撿玻璃片。

他也蹲下身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命令的語氣說:

“出去!我從不允許病人來幫我收拾洗手間!”

她抬眼看了他一會兒,站起身子,她默默的走出去了。

他開始清掃那些玻璃碎片,這才發現,碎片範圍極廣,幾乎水槽上、窗臺上、浴池裡、地上……全都是。他用掃把掃了一遍,覺得仍有碎片沒除乾淨,看看天色,窗外,曙色已染白窗子。如果不弄乾淨,那些來看病的孩子非受傷不可。他在彎腰撿拾著窗臺上的玻璃渣,忽然,那女孩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你出來!我來弄!”他一抬頭,楞住了。女孩已換掉了她那件“禮服”,現在,她穿著件護士的白衣,大概是她從壁櫥裡找出來的,腳上,也穿了白襪,大概找不到合腳的鞋子,她只好穿著她自己的白緞鞋。就這樣,一身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她像個不折不扣的護士。

他站起身,退出浴室。

女孩走了進去,很熟練的拿起一塊肥皂,她用肥皂擦過窗臺、水槽、浴池、地磚……那些碎玻璃就全沾到肥皂上去了。原來有這樣簡便的方法,怎麼自己都沒想到?他看著她弄,女孩抬眼看看他。“我家住在高雄,”她開了口:“我十五歲就到臺北來讀高中,住學生宿舍,什麼事都要學著自己做。”

“很巧,”他說:“我家住在臺中,我十八歲來臺北讀大學,也住學生宿舍。”她看了他一眼,那眼光非常非常溫柔。

“從學生宿舍到掛牌當醫生,你一定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當別的男孩女孩在享受青春的時候,你大約正埋頭在你的解剖室裡,面對的是冰冷的、肢解的軀體。唔,你度過了一段十分艱苦的歲月。”他心中立刻湧上一股強大的酸楚的感覺,從沒有人對他講過這些話!從沒有!是的,那些掙扎的日子,那些□徨的日子!那些埋頭在解剖室、研究室,和屍體、病菌作戰的日子!從沒有人體會過他那時心中的痛苦。放棄吧!放棄吧!這三個字曾在內心深處多麼強烈的徊響過。

“當醫生,”女孩繼續說:“需要太大的毅力,我真不知道一個醫生是如何誕生的。病人,又往往是世界上最不可愛的一種人,他們殘弱、蒼白、愁眉苦臉、呻吟、訴苦。許多病人,會病得連自尊都沒有。哦!”她停住了收拾,把肥皂丟進垃圾桶,洗著手。“一個人如果連自尊都失去了,就會變得很可悲了。”她轉過身子,抬眼看他。眼神真摯而正經,在這一瞬間,她不再是個小女孩,她表現得如此成熟、解人、智慧……李慕唐呆住了,這個女孩,唉唉,這個女人——就是昨晚走進來,倒在他臂彎裡的那個小女孩嗎?她怎會懂得這些事?怎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