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這些年一張嘴巴已經練得很利,再不是那個說句甜言蜜語都被人說成口齒笨拙的時候,口蜜腹劍也是可以的。這回卻突感無力,只覺從自己嘴裡吐出的話無力蒼白,恨起自己沒有用。
爭辯的言語沒有停下,側首望向薄南風。
今天的薄南風很安靜,沒有語言也沒有表情,這會兒定定的看著她,眼波似還閃爍了一下,難得有絲光彩,卻很快湮滅,像流星劃閃而過的夜空,寂寥得不忍看。
江南移開眸子,薄南風按規定不能發言,卻淡淡道:“行了,別為我辯護了。”
江南看了他一眼,那麼固執,獨自辯護不受當事人左右是一個律師的權利。江南現在正在合法合理的運用自己的權利,她沒打算放棄,他摻什麼言。
薄南風冷冷的一嗓,聲音放大,帶著些怒火。
“我他媽的讓你停下,不要再為我白費口舌。”
他那聲的確有些大,江南嚇了一跳,聲音短裂,不可思議的看他。
薄南風俊眉蹙起,薄唇微微抿著,重複剛剛的話:“我說不用你再為我辯護了。”
刑廳內靜寂兩秒,即而燥動。
紀夢溪輕咳,明示大家保持安靜。
江南盯緊薄南風的眼睛,目不轉睛,不知他哪裡來的消沉和不信任。不是不信任她,她覺得薄南風那樣的神情就像苦難時被人遺棄,所以他不再相信任何人。胸口悶得厲害,鼻子也隱隱的酸。江南感覺要瘋了,一出口卻又異常冷靜。
“你住口!辯護是我的權利,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幹這事的。”
她神色淡然,接著前面的話繼而道。
自由辯論環節結束,由薄南風做最後陳述。
江南頹在座位上,對他已然不抱什麼希望。眼見他就是放棄了,依他那個性子只怕半句軟話都不會說。她當律師這麼久,還不曾見過哪個當事人敢在法庭上公然吼她,讓她停止辯護的。
就知道他了不得,沒想到這麼無法無天。
薄南風神色很和緩,沒打算放棄說話的機會。轉首看向江南,目光有些柔軟。話是對著全場說的,更像是對著江南一個人說的。
“我沒做過的事,就算死也不會承認,誰也別想把這盆髒水潑到我的頭上。我不相信法律,不相信它能給我公證的評判,再說好聽的話我都嫌自己矯情。”他笑了下,如沐春風,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肅寧的審判庭上一片生輝,聽他閒閒道:“你今天這麼穿好看。我說得沒唱的好聽,你很生氣吧?我也想聽你的話,可是,你看,法律不讓我活,我總不能做個虛偽的人。我說我會做飯,會做很多事,是想說嫁給我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而我卻要死在這上頭了,窩囊得沒話說。我跟你說的事,你真不再想想了麼?第一次在酒吧見到你,覺得你真漂亮。”
薄南風在法庭上做這樣的陳述,有始以來沒有過的事。他就那麼閒閒的說些不相干的話,用沉緩磁性的嗓音說,聽起來一點兒也不輕浮。相反的,江南的心裡卻很難過,只覺得悲哀。她在這個行業的隱晦和忌憚面前向現實妥協。像付律師說的,收集當前證據,不再深入一分,點到為止,做好一個律師的‘本份’,卻要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失掉性命。
合議庭評審案件宣佈休庭。
江南坐在椅子上發呆,一直僵坐到重新開庭院宣判結果。薄南風強姦殺人罪成立,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條和第+條,數罪併罰,處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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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人最愛自己
判決書的最後一個字唸完,江南全身軟綿綿的無力,好像是虛脫了一樣。耳朵嗡嗡的響,刑廳內本來很安靜,卻像是一片吵雜。
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