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這時候輕聲說:“現在我願意聽——你說吧。”
裘天揚聞言怔了怔,隨後抿了一下唇,似乎要先把自己聲音裡面的細微顫抖稍稍壓下去,再開口。
“我今天並不是來替自己申辯的,錯了就是錯了,我沒有話說。”
“……你當年有你的立場,而且你不知道實情,”沈雁話語中的情緒很淡,卻很平定,剛剛那一時間的激烈感情如同撞上礁石後的海浪慢慢退去,只留下一片平平坦坦的沙灘,“比起我這個陌生人,你當然會選擇站在你親近的人那邊。這很正常。”
裘天揚沒有立即往下接,默默坐了一會兒,然後再次伸出手給沈雁倒上一杯水。
手還有些打顫,不過還是牢牢端住了水瓶,慢慢斟到滿。
現在,他心裡也有東西慢慢在填滿,滿溢。
“那封信,”他忽然回到這個話題上,說話聲和把水推過去的動作一樣輕,“你回去之後拆開看看吧。裡面除了我對你寫下的那些話,還有一份……那間老房子的房產證明書副本。”
沈雁愣了愣,赫然抬起頭看著他。
裘天揚淡淡一笑:“姥爺過世後,舅舅不顧舅媽反對,把房產證上面的名字改成了你的——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些。而你至今仍在房子的問題上對我處處戒備,我就知道你從來沒有拆過那封信了。”
沈雁定定看了對方半晌,這才微微垂下眼,無言以對。
這時裘天揚又把手中那串鑰匙輕輕放在玻璃桌上,推到那杯水旁邊,一同陳列在沈雁面前:“還有這個。兩年前我沒辦法好好向你說清楚,而且……兩年前的你八成不會接受,所以,今天我又把它帶來了。”
鑰匙是普通的房門鑰匙,一式兩份,在燈下隱隱折射出銀白的光。
“除了那間老房子,這也是舅舅給你的,”他緩緩道,“是他自己在北京購置的一套房子。因為不想讓舅媽知道,所以舅舅一直把這套房子寄存在我名下,希望有一天可以借我的手把它悄悄轉到你手裡。”
“我不要。”沈雁的回答很輕卻很堅決。
他不想要。
他想要的惟有那間老房子,即使用一輩子辛苦工作掙的錢去向沈家的人買下來也可以,然而現在已經不必這麼做了。除此之外,他不需要那個男人再給自己任何東西,尤其是物質上的——
裘天揚似乎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什麼態度,並沒有意外,只是低低嘆一口氣。
“有些話我想說——”
儘管沒有立場說,可是不說出來到底對不起自己的心。
“這些看起來也許像舅舅在用錢收買你,施捨你,但,我想說……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世上真的會有那麼一些人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表達自己的愧疚,特別是舅舅那樣心氣高的人,在他的觀念裡、在他那一代人的價值觀裡面有些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好用物質來體現,並不代表他認為你是一個用錢就可以擺平的人。他只不過……從來不懂得如何去說‘對不起’。”
時間能改變許多事,許多人。人有時候到了一定年紀後才會回頭回顧自己一生所做過的種種荒唐事。
“舅舅今年都五十多的人了,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悔恨過。”裘天揚緩緩把話說到底,“當然,世上沒有用‘後悔’一句話就能一筆勾銷的債,只是每個人償還的方式不同罷了。”
沈雁默默聽著,一言不發。
裘天揚繼續道:“我……曾經聽蒲老師向袁老師提起過,說她想招你到她的學校去唸本科,然後今天跟歸期聊的時候他也說他明年年初要調職到北京工作,你們到時候肯定……要找一個地方住不是嗎?”
提到齊誩,沈雁的神情微微一變,張了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