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從一樁悲慘的同居關係中解脫了出來。在她十六歲到十九歲之間,那個男人曾九次打得她不得不進急救室。她現在已經三十七歲了,十五年來一直是安娜非正式的助手。她用安娜當年教導她的話去開導遍體鱗傷的新成員,告訴她們不一定非要回到粗暴的丈夫、男友、繼父母那裡不可。這只是她的其中一項工作,此外她還教自衛防身術(不是為了拯救生命,而是為了挽回尊嚴);她幫助安娜操辦像今天這樣的基金募捐;她幫助安娜維持捉襟見肘的財務開支並使之略有節餘;如果需要做保安的工作,她也會盡最大努力。正是憑著這種資格,她才能來到這裡。
“先生,對不起,”她靠在開著的後門上說,“我能跟你說兩句話嗎?”
“顧客服務檯在鬼船的左邊。”他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有什麼問題請到那邊去問。”
“你不明白,”格特深深吸了口氣,力圖讓聲調聽上去平穩一些,“這是個只有你才能幫我解決的問題。”
“二十四元,”售票員對另一邊視窗的一對年輕人說,“找你六元。祝你玩得開心。”他還是沒有回頭,“女士,你沒看見嗎,我很忙。如果你要投訴遊戲有問題或者其他什麼事,走兩步到顧客服務檯去——”
格特不想再聽這傢伙指示她走幾步到什麼地方去,尤其是不想聽他那不堪忍受的傻瓜腔調。也許世界上本來就充滿了傻瓜,但她不是,而且她知道這個自鳴得意的傢伙所不知道的事情:彼得·斯洛維克被人咬了八十多口,而此刻幹下這等事的混蛋很有可能就在這裡,正在尋找他的妻子。她擠進售票亭,這裡對她來說太小了,但總算是進來了。她抓住售票員穿藍色西服襯衫的肩膀,把他轉了過來。他胸前的銘牌上寫著“克里斯”。克里斯瞪著格特滿月一般的黑色大圓臉發愣,壓根兒沒想到一個顧客會這麼幹。他剛張開嘴,格特搶先說話了。
“閉上你的嘴聽著。我認為你今天早晨可能給一個極其危險的傢伙,一個兇手賣了一張入場券。所以別跟我胡扯你今天有多辛苦,我他媽的根本不在乎。”
克里斯驚訝地看著她,眼睛幾乎要從眼眶中爆裂出來。沒等他喘息,格特已經從她那隻超大尺寸的提包裡掏出了一張模糊不清的傳真照片,伸到他的鼻子底下。照片下面寫著:“偵探諾曼·丹尼爾斯,領導秘密緝毒特警隊。”
“你需要保安人員。”克里斯說,聲調中既有受到傷害的感覺,又有一絲猶豫。在他身後,排在隊伍前邊的是一個頭戴一頂傻乎乎的便帽、身穿印有“世界上最偉大的祖父”字樣體恤衫的男人,他突然舉起手中的攝像機開始拍攝起來,好像預料到即將爆發一場值得電視臺播放的衝突。
如果我能知道這事有多好玩兒,我才不會猶豫呢,格特想到。
“不,我不需要保安,我只需要你的幫助。只是請你簡單看上一眼,然後告訴我……”
“女士,你知道嗎,我這兒一天有多少人——”
“想想有個坐輪椅的男人。早上人還不多的時候,一個挺壯實的傢伙,還記得吧?你靠在門後衝他背後喊了幾聲,他就回來了。肯定是忘了拿找給他的零錢。”
克里斯眼睛亮了一下。“哦,不是,”他說,“他覺得他付的錢是對的,我知道,因為他正好給了十二元。他可能忘了殘障人的票價,要不就是根本沒注意到。”
這就對了,格特想,這正是一個假裝殘疾的正常人可能犯的錯誤,如果他腦子走神的話。
那個傻乎乎的傢伙顯然已經判斷出此處不會有鬥毆發生,便放下了攝像機,從對話孔中說:“請給我和我的孫子買張票。”
“一邊等著去。”克里斯說。格特很少遇見如此粗魯的人,但現在不是教他怎樣注意言談舉止的時候。現在正在這裡舉行一場外交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