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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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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我搭機離開住處去料理後事。我到太平間指認維克托的屍體,清償借貸、簽署檔案,準備將屍體運回芝加哥家裡。波西的葬儀社對屍體的情況束手無策。屍體在公寓裡擱了將近一週,能做的事也不多了。他跟我說:“換做我是你,我是不會期望有奇蹟發生的。”

我用電話籌辦喪禮,連絡維克托的幾位朋友(遭醉漢重擊鼻子的薩克斯風手,何威·唐恩,幾個以前的學生),不情願的試著和多拉取得聯絡(我找不到她),隨後護送靈柩回芝加哥。維克托葬在我媽隔壁,當大家站在那裡看著我們的朋友消失在地底時,天空降下了傾盆大雨。之後大家開車到唐恩在北區的家,唐恩太太已經準備好一桌冷肉和熱湯等著。過去四個小時以來我眼淚直流。到了唐恩家,我邊吃東西邊幹掉五、六杯雙份波本。那些酒滿振奮精神,約一個鐘頭後,我開始大聲唱起歌來。何威用鋼琴伴奏,聚會變得很吵。後來我吐在地板上,魔法在瞬間解除。我在六點說再見,拖著蹣跚腳步走入雨中。盲目遊蕩了兩、三小時,在某戶人家的門階上又吐了一次。接著在霓虹閃爍的街上,我找到一名站在傘下的妓女。她叫艾格妮斯,身材細瘦,有雙灰色的眼睛。我跟著她來到一家黃金鄉旅社,對她發表了一篇簡短的演說,是關於華爾特·羅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英國的探險家、航海家及作家)與黃金鄉的詩,當她脫掉衣服張開腿時,我卻對她唱起催眠曲。她說我是瘋子,可是在收下一百塊後,還是同意跟我消磨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穩。到了早上四點就溜下床,匆忙套上溼衣服,招了輛計程車到機場。大概在十點回到紐約。

問題的癥結不在於悲傷。悲傷也許是起因,但很快就被其他東西取代──一種更明確的東西,一種更能料想到後果的東西,一種危害更大的東西。一連串的力量正蓄勢待發,等到某個時間點我開始動搖時,它便飛繞在我周圍打轉,越轉越大,越轉越大,直到最終我被丟擲軌道。

月宮 1(8)

事實擺明了,我的經濟狀況正在惡化。雖然早已察覺到這件事,但就連威脅已經隱隱迫近了,我還是沒認真想過對策。維克托舅舅去世後,我在那幾天悽慘的日子裡就花掉了幾千塊,本來該供我念完大學的預算規劃早就被粉碎。除非做些什麼來彌補虧空,否則鐵定無法捱到最後。據估計,依目前花錢的速度,全部存款到大四那年的十一月會花光,也就是說會失去所有:每一角、每一分、每一毫,半點不留。

我第一個衝動就是休學。但隨便想了一兩天就放棄了。我曾向舅舅保證讀完大學,既然沒有他在身邊批准更動計劃,我覺得自己沒有權力背信毀約。最重要的,還有兵役的問題。要是離開大學就無法辦緩徵,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往亞洲叢林裡頭送死。所以,我該待在紐約,在哥倫比亞完成學業。這才是合情合理的決定,這才是我該做的事。照理說,一開始能做出這麼積極的決定,接下來保持理智的行為應該不難。換成是別人,會發現有各種管道可選擇──獎助學金、就學貸款、工讀——但我發現,一考慮到這些,我就覺得一陣噁心。這是突如其來、不由自主的反應,一陣噁心反胃感覺猛烈地襲擊過來。我發現,自己根本不想沾惹那些事,於是我固執地、輕蔑地斷絕所有念頭,我很清楚這麼一來等於親手毀掉度過難關的惟一指望。從那時起,我真的什麼都不做,連根指頭都不願意舉。天曉得我怎麼會作出這種反應。當時我編造了無數個理由,但歸根究底可能只是因為絕望。處在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