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一次感受到端木驥那股震懾人心的氣勢,果真只要他站在那兒,他就是整個大殿的重心,也是天朝命運所繫的重要決策者。
皇上不能沒有他,天朝更不能沒有他。
雖說拒婚是維護天朝的尊嚴和國威,但她卻有一種被保護、被重視的感覺,好像端木驥那威嚇的一聲“滾出去”,就是要欺負她的壞蛋滾得遠遠的,以後別再來煩她。
從來就是她保護爹、保護管姐姐、保護阿融,什麼時候她也可以讓人保護了?
她突然覺得累了,心絃繃了一整日,此刻才放鬆下來。
也或許,提防端木驥的戒心該完全放鬆了。
大殿上仍未安靜下來,群臣紛紛提出對策,她恍惚抬起眼,隔著一道簾子,正對上那雙注視過來的深黝黑眸。
“臣請皇上召開緊急軍機會議。”端木驥沉著地請求道。
“准奏!”端木融以前所未有的堅定聲音應允。
勤政閣外,一場早春細雨滋潤了大地,豔紅茶花綴滿水珠,溼涼的空氣中散發出泥土的清新氣息。
皇太后談豆豆駕到,太監和侍衛習以為常,沒有通報即讓她悄聲進入,隨侍的寶貴端盤捧盒,躡腳緊跟在後。
勤政閣是歷代皇帝批閱奏摺和召集重臣商討國事的地方,後來先帝生病,端木驥登堂入室,囂張地在裡頭當皇帝批奏章,拿玉璽大蓋特蓋——
這是談豆豆過去對他的觀感,直到她第一回進入勤政閣,才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
皇帝的御桌仍然空著,每天擦得光潔如新,端木驥另外在窗邊擺了一張小桌,上面迭滿了永遠看不完的奏摺,靠牆角落塞著一卷鋪蓋,據太監說,這些年來,王爺往往看奏摺看得很晚,就在勤政閣裡頭吃飯睡覺。
談豆豆不覺逸出微笑。難怪呀,不管早晚,老是見他在皇宮裡頭晃悠;這匹馬真有本事,即使忙得再晚再累,還是可以每天打理得光鮮亮麗上早朝去擺架子。
穿過迴廊,進到裡頭房間,正好聽到端木驥又在考問阿融了。
“皇上,你批准嶽將軍徵調民間糧草,是否有考慮到請誰排程?”
“啊?”端木融坐在只有皇帝才能坐的大桌前,神色一愣,想當然爾地道:“不是嶽將軍派人拿聖旨要地方官開糧倉就好嗎?”
“開哪裡的糧倉?取多少糧草?當地糧倉若充當軍餉,是否會佔用民間的需求?如何彌補百姓的損失?又該如何運送?”
“這……”一連串的詰問讓端木融說不出話來。
“雖說戰事所需,朝廷要求地方官府和百姓配合,但各種瑣碎問題沒有處理好的話,不只擾民,嚴重的話還會延誤軍機。”端木驥語聲沉緩,似是警告的口吻:“皇上,你得全盤考量。”
“是,朕明白了。”端木融冒出冷汗。
他“怕”大堂兄怕得理所當然。人家這麼厲害,腦筋一動就飛出三千里外,將所有大小事情皆兜攏住了,他還得加緊迎頭趕上呢。
他陷入沉思。三個月來大堂兄一對一的教導很快就見到成效。
“嗯……丁侍郎和嶽將軍相熟,又是剛從巡撫升任,不如就派他為糧運使,統領地方軍糧排程。至於王兄方才所提及的細節問題,就由他去統籌處理,再上報朝廷。”這樣也才不會累死他這個皇帝。
“好。”端木驥很滿意地道:“請皇上回復。”
端木融提起硃筆,蘸了蘸朱墨,挽起袖子便在奏摺上振筆疾書。
談豆豆扯著簾幔,仔細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一天學一件奏摺,鉅細靡遺,深入思考,一件的內容就可以包含軍事、民生、甚至官員和朝廷之間的權力制衡,阿融果然可以學得很多啊。
端木驥教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