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輕輕地呼吸著, 勉強擠出一個與往日無異的笑容, 道:「先吃早飯吧。」
「謝謝程老師。」鬱清棠在她拉開的椅子裡坐下。
程湛兮坐到她對面, 攪了攪碗裡的餛飩湯, 把湯底的配料攪勻, 輕聲道:「吃吧。」
「嗯。」
鬱清棠的臉上很少有多餘的表情, 她執起勺子,小口地吃著餛飩,神情專注,看起來和上次沒有不同。但程湛兮就是看得出來她胃口不好,而能引起她情緒波動的,並不是程湛兮自我感覺良好,而是從事實推論,目前只有她一個人。
程湛兮五味雜陳,放下勺子,白瓷勺的勺柄和碗沿撞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鬱清棠動作微不可覺地頓了下,繼續按部就班地用餐。
程湛兮:「鬱老師。」
鬱清棠禮貌地放下瓷勺,抬頭望她。
程湛兮看著她的眼睛,誠懇地說:「我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困擾?」
餐廳開著燈,鬱清棠的眸心中央似乎有波光漾了下,旋即歸於平靜,簡潔道:「沒。」
是她自己的原因,和程老師無關。
程湛兮轉口道:「難道鬱老師是太期待今天的早餐所以沒睡好?」
鬱清棠張了張嘴,瞬間語塞。
她是因為早餐沒睡好,但不是期待,是畏懼,不安,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彷彿宿命般的嘆息。
鬱清棠心裡苦笑一聲,溫馴頷首,順著程湛兮的話說道:「程老師說是就是。」
程湛兮聽出她平靜嗓音下掩藏的苦澀,心裡越發悶得難受,酸楚得幾乎要紅了眼睛。
餐廳的桌子不算寬,程湛兮傾身向前,伸長手臂,指腹撫在鬱清棠的眼角下方,更清晰地見到她眼白裡密佈的紅色血絲,聲音溫柔道:「鬱老師吃完早餐再睡會兒吧。」
鬱清棠嘴皮子動了動,輕聲說:「我要去學校盯早讀。」
程湛兮勸說道:「你既不是語文老師又不是英語老師,一天不去沒事的。」不等鬱清棠回答,她便道,「你這樣的精神狀態,能上好上午的課嗎?」
鬱清棠囁嚅,說了實話:「我……睡不著。」
程湛兮沒問為什麼,原因大抵和她有關。
她想了想,道:「你要不要在我這睡?」
鬱清棠眼睛不由得睜大。
程湛兮溫和地說:「試一試,或許換個環境能好一點。之前你在汽車上不是睡得很香嗎?」
鬱清棠覺得邏輯似乎有點不對,但想想又好像有道理。可她內心對在程湛兮家睡覺有些排斥,昨天還覺得讓程老師佔據了她太多私人空間,現在連覺都要在這睡,怎麼不乾脆搬過來住呢?
「不了,謝謝程老師。」鬱清棠道,「但我會聽從你的建議,回去休息一會兒再去學校。」
程湛兮笑笑:「不客氣。」
鬱清棠在她這裡用完早餐,走到門口處轉身,真誠地再次道了謝,
程湛兮自然地牽了牽唇角,沒讓她看出自己笑容裡的勉強。
鬱清棠的背影消失在2101的大門後,程湛兮也帶上了門,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對鬱清棠來說,心門開啟的過程也是陣痛的過程,她必定要陷入這樣的困境和掙扎裡。程湛兮並不後悔,只是覺得心裡難受,她不知道要怎麼陪伴她度過去,怎麼減輕她的痛苦。
鬱清棠在家裡斷斷續續地眯了一會兒,醒過來頭暈目眩了一陣,她洗了把冷水臉,總算找回了點狀態。
「鬱老師請假了?」楊莉一見程湛兮旁邊那張空著的辦公桌,便不敢相信地問了句。
「沒有。」程湛兮強打精神道,「她在家休息呢,待會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