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外公外婆頭髮還沒有全白,只是白了鬢角,身體看起來還很好,他們看到站在院子裡像一棵沉默的小草一樣的鬱清棠,神情複雜地問旁邊的傭人:「就是她嗎?」
傭人巴不得早點擺脫鬱清棠這個拖油瓶,早日回城,興高采烈道:「對,是她,衛清棠。」
東西都提前收拾好了,也沒什麼行李要帶的,都被傭人剋扣得差不多了,鬱清棠把程湛兮送她的畫疊起來藏進了貼身衣服裡。
方文姣牽起鬱清棠的手。
走到外公身邊,夫妻倆對視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外公邊走邊搖頭。
從京城到泗城漫長的路程,他們沒有抱過她,一次也沒有。
早慧的鬱清棠便知道,媽媽的爸媽也不喜歡她,她像是一件毫無價值的貨物,從這個人手裡,倒到另一個人手裡,大家心裡嫌棄,又不得不接著。
她的生父待衛家的子侄視如己出,唯獨自己連聲「爸」都不能叫。
所以她並不畏懼睡著,也不畏懼做夢,無論是好是壞,夢只是夢,醒來了無痕。
電影院也是夢,她沒有和程湛兮看過電影,也沒有想要吻她,更沒有對她產生超出好朋友的感情。
夢醒以後,一切都會回歸原樣。
鬱清棠的自我催眠十分見效,她又一次在晨光熹微中醒來,摸到自己上揚的唇角。
21樓電梯口。
鬱清棠:「早上好。」
程湛兮看著她眼中漾開的笑意,微微驚訝,回以同樣的笑容:「早上好。」
鬱清棠按下電梯按鈕。
兩人走進電梯,程湛兮看著光滑轎壁上映出兩個人的臉,神思有點兒恍惚。
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接受了?默許她們的關係了?
有了上次在鬱清棠家的教訓,程湛兮不敢再自己單方面確定關係,她的視角和鬱清棠的視角不一定相同。之前接過吻都能忘記,何況這次沒吻上。
程湛兮決定先試探一下。
程湛兮:「昨晚我們在電影院……」
電梯在其中一個樓層停下,剛好有租戶進來,程湛兮的話語頓了頓,這時,她聽到鬱清棠疑惑的聲音:「什麼電影院?」
程湛兮:「……」
鬱清棠說:「昨晚我不是有晚自習嗎?」
程湛兮解釋道:「你上週五替王老師上了節晚自習,所以昨晚的晚自習換給王老師了。」
鬱清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所以呢?」
程湛兮一噎。
「所以……」程湛兮看著她的眼睛,想說「我們倆一起去了電影院」,但鬱清棠清澈的水眸倏然湧起了一層霧氣,近乎哀求地望著她。
程湛兮怔怔,湧到心裡的話轉了一圈,改口道:「沒有所以。」她溫柔地摸了摸鬱清棠的頭,安撫道:「什麼都沒發生。」
鬱清棠輕聲反問:「什麼都沒發生?」
程湛兮心頭酸楚,肯定道:「是。」
鬱清棠放鬆下來,習慣性想靠近程湛兮懷裡,因為之前的對話,遲疑了片刻,程湛兮主動抱住了她,輕輕拍她的背。
午休兩人一塊回家,鬱清棠睡在程湛兮家的書房。
一點半程湛兮推門進去,坐到床沿。
鬱清棠雙手十指交叉搭在腰間的被子上,呼吸輕盈平緩,心口規律起伏。
程湛兮有點想笑,唇角卻沉重得彷彿墜了塊石頭,讓她只餘下眼神裡的嘆息。
鬱清棠大概不知道她裝睡的演技也很糟糕。
程湛兮輕輕推了推鬱清棠的肩膀,鬱清棠沒睜眼,熟練地往她懷裡鑽。程湛兮和往日一樣抱著她,摟在懷裡輕言軟語地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