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彷彿又想起自己在這所房子裡的絕對話語權,看了一眼仍在女兒懷裡的貓,成功地轉移了話題:“你回你的房間去吧,不過在這之前先把貓給我弄走!”
她這會還不肯放過,看來老貓闖下的禍也不輕。旬旬記起周瑞生轉身時背上的幾道血痕,得是什麼情境之下老貓才會跳上他的裸背伸出爪子?這貓向來膽小,年紀大了也不再好動,平日裡多半躲在旬旬床底睡覺,遇到生人更不敢放肆,除非有奇異晃動的東西吸引了它天性裡狩獵的本能。
裝著貓食的碗正對著主臥室的門,難道是它睡醒了出來喝水,又恰好遇到沒有把門關嚴實的兩人……光是這個聯想都足以讓旬旬崩潰。
“你還抱著貓杵在那幹什麼,我說的你聽見沒有?”豔麗姐不依不饒。
旬旬強令自己心平氣和地講道理。“這麼晚了,外面又是天寒地凍,把它放出去它還怎麼活?就算是要送走,好歹等到明天我給它找個去處。”
“我管它活不活得了?別人離婚被孩子拖累也就算了,你倒好,沒生孩子,卻主動從姓謝的那裡帶了只貓出來,你生怕你沒個拖油瓶就不夠倒黴是不是!”
豔麗姐話說得益發難聽,這時穿上了衣服的周瑞生站到了她的身後,親暱地埋怨道:“有話好好說,何必對孩子發脾氣?”
他繼而面朝旬旬,臉上堆著笑,略帶拘謹,反覆搓著手。“那個……旬旬吶,我今天喝多了幾杯,實在是……嘿嘿,實在是不好意思了,不過我和你媽媽……”
“你要是可憐我的話就別再往下說了。”旬旬打斷了他。
周瑞生保養得不錯,年近五旬,臉上鮮見皺眉,平時繫上領帶,帶上眼睛也算文質彬彬,可此刻旬旬看著他白淨面皮上那雙目光遊離的眼睛,剛才那白花花的肉彷彿又在眼前晃動著。她不禁把老貓抱得更緊,她知道,它和自己一樣的噁心。
周瑞生不尷不尬地乾笑著,交握的雙手裡還拎著一條毛巾,正是他不久前從衛生間裡搭在身上帶出來的那條。旬旬試著把注意力轉移,想想藍天,想想白雲和海洋……可是,她還是無法忽略,那竟然是她的毛巾!
她想發作,偏又出不得聲,好像有個小人不停在耳畔提醒著,這是豔麗姐的房子,這是豔麗姐的房子,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房子是老式結構,只有一個衛生間,她甚至能在腦海裡構想出日後和周瑞生同在一個屋簷下進出的日子,他今天隨手就借用了她的毛巾,下一次是什麼,牙刷?
“你背上的傷口還得好好處理一下,明天我陪你去打針,我先處理掉這隻貓。”豔麗姐再度把矛頭指向旬旬,“這貓平時蔫蔫的,竟然還敢傷人?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收拾了它,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現在就讓它滾蛋!”
旬旬不是善辯的人,憋得滿臉通紅,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和懷裡那隻貓抖得一樣厲害,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好,好!它滾蛋,我要識相的話也應該趁早滾!”
“你朝我說什麼狠話,真那麼有骨氣有本事,當初還用得著回到這裡?”豔麗姐嗤之以鼻。
旬旬當即二話不說,衝進自己的房間,把老貓往貓包裡一塞,就四下收拾著自己的私人物品。她平日裡收納就極其有序,重要物件井井有條,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已整理停當,拎著貓包和行李就朝大門外走。
周瑞生見事態嚴重,急著要去攔她,可旬旬這樣鮮少動氣的人一旦盛怒之下他如何能夠攔住。豔麗姐臉上除了意外,也不無悔意。她或許逞一時口舌之快,但畢竟是自己肚子裡掉下來的一塊肉,未必真動過將女兒掃地出門的念頭。可豔麗姐愛面子,挽留的話畢竟說不出口,只得嘴硬半諷半勸:“喲,說走就走,看來是找到下家,腰板硬了。我告訴你,走出這個門容易,當心被男人騙了,回頭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