嚕哥沒再說什麼,只是表情多了幾分堅毅。
然而這兩人著實厲害,一夜奔襲,竟然真的讓他們從天羅地網中逃出來,逼近了寮國邊界。
此時天色發白,微溼的霧氣絲絲嫋嫋浮動在樹林裡,前方是一片開闊的山谷,山谷盡頭,是一條湍急的大河。過了河,就是寮國。
珀轉身看著許詡:“到了邊境,就放你走。”
許詡一怔,嚕哥已經皺眉:“你要留她這個禍患?”
珀瞥她一眼,算是預設。
“可是她一定會給警方通風報信!你留下她,我們能逃多遠?”
“把她打暈扔在河邊!”
嚕哥還想爭辯,珀看一眼許詡,鷹眸冷漠,語氣果決:“她比很多人,更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許詡和嚕哥都沒說話。
河面湍急。
太陽已經從遠山背後升起,明亮的日光將山谷照得通亮,河水閃閃發光。
珀站在最前頭,目光專注的盯著上游——他在尋找最適合淌水過河的地點。
許詡雙手一直被繩子綁在身後,此刻已是精疲力盡。望著晃盪的水面,壓下心頭隱隱燥動不安的情緒——季白肯定不遠了,她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等他!
微喘著,剛想用手指勉強從口袋裡夾出一塊紙片,忽的心頭生出異樣的感覺。轉頭——
嚕哥沉默的看著她,慢慢舉起了槍。而珀背對著兩人,絲毫未覺。
許詡望著黑洞洞的槍口,思緒有剎那的空白,而後她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變得僵硬,手心開始冒汗。
季白,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
季白已經跟特警們分散開,沿著山谷搜尋。越接近邊境線,意味著許詡越危險,所以大夥兒擴大了搜尋半徑,追蹤更加急迫,用對講機彼此聯絡。
季白始終維持著沉肅警惕的心情,不去想任何不好的可能。但胸口好像始終有一塊地方,隱隱鈍痛,寒意無聲。
透過一片小樹林,遠遠看到河流奔騰。季白越過樹林,正沿著水流舉目遠眺,猛的渾身一震——
只見前方不遠處,鋪滿鵝卵石的河灘上,一人面水而立。另一人站在他身後,正舉起槍,對準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周圍空曠而寂靜,只有河水奔流的聲音。季白看著這一幕,心口某處,彷彿也隨著那人拔槍的動作,急速塌陷下去。
他心愛的女人,從來堅韌的、聰明的小女人,被人逼上了絕路,沉默赴死。
胸腔中瞬間生出一股驚痛的怒火,他已閃電般拔槍,“砰”一聲子彈破空而去。
——
嚕哥正要扣動扳機,突的聽到耳邊一聲尖嘯,肩頭已是一麻,隨即泛起鑽心的疼,手槍脫手,“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許詡渾身一震,轉身拔腿就跑。誰知一旁的珀反應比她更快,一把將她提回來,手臂一勒,槍口就對準了她的腦門。
季白持槍快速奔跑逼近。
顛簸的視線裡,許詡的樣子越來越清晰。短髮凌亂、衣衫也被荊棘劃破許多。她的臉隱隱有些發白,漆黑的眼卻依舊透著執拗和頑強。在看到他的瞬間,那雙眼裡湧動的許多許多的情緒。
季白的臉色越發沉肅,沒有半點表情,隔著十幾不遠,也抬槍穩穩瞄準了珀。
兩相對峙。
許詡看到季白,只覺得恍如隔世。
在剛剛瀕死的瞬間,她生平第一次全身冷透,無計可施。她只能聽到耳邊靜靜的風聲,還有胸膛中心臟急速跳動的聲音,大腦一片空白。
可現在,看著他墨黑的眼,就彷彿有一股沉沉厚厚的暖流,瞬間就強勢沒過心頭,包裹住她不穩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