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私訪回宮了,還把衍州知府的女兒帶了回來。”
“哦,好事啊,宮裡平靜太久,添了人口添些熱鬧。”
她拾起一個荔枝塞進口裡,看頭頂暖陽如絲,這樣的天氣,真的適合暖暖的曬上一日的太陽。
“可是……可是那個沈姑娘一進宮便被皇上冊封為貴妃,還賜了新建的月央宮給她,宮女太監金銀珠寶更是數不勝數,皇后……”
小隱還要再說,卻被她輕輕擺手制止了,太子正滿臉泥水的奔了過來,兩手黑泥便撲進她白色的錦衣羅裙之上。
“母后,三弟四弟他們欺負我。”
“你是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模樣,若是與他們打做一團,日後怎麼讓他們敬你、服你、尊重你!”
她擦乾焱臉上的泥水,小隱還是滿臉的緊張,可卻礙於太子在前,許多大人的話卻是不便多說。
她淺笑安然,心道這個皇帝什麼離譜的事情做不出來呢。
一個女人,一夜榮寵之極,一夜打入冷宮,這三年來在後宮裡見過的例子還少麼!
故而沈妃進宮時,她是一笑置之的。
只是這樣的想法卻在見了那個女人與沐陽帝輕挽的雙手時,便徹底的崩潰碎裂了。
當她看見那緊握的雙手時,竟然可笑的想起了被她整整遺忘了三年的慕容。
那種輕盈的一握,便如同詩書裡所寫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般的美好安然——
三年前她以為她和慕容會有這一天,三年間她以為沐陽帝這樣冷漠傲慢的人一輩子也不配擁有的幸福,就這麼突然的落在她的眼眸裡。
她看著自己的丈夫眼裡的愛戀幸福,傻傻的坐在賞芳宴高貴的後位上,面對滿朝文武,雍容的微笑。
那一刻,她才看清了自己在這一場權利博弈的戰爭中真正的角色,不過是一枚棄子。
那年的夏天,皇帝與衍州知府的女兒沈潔冰傳奇一般的愛情故事被說書人和戲子們在夏褚大地上反覆傳送,編出的歌舞劇目甚至演到了皇宮。
她甚至在二十三歲的生日那天,在自己的生日堂會上便見了這一個曲目。
一個穿著粉色裙衫的戲子站在水榭之前的拱橋上,便執著絹帕輕歌曼舞。
那嬌俏清純的模樣,叫她的心理竟然不由的妒忌起來。
自己何嘗沒有過這麼如花似玉無憂無慮的模樣,只是命運的書寫讓她不由自主的改變了太多,太多不能言語的理由,便把她生生的從一個乾淨純潔的少女,變成了一個可以笑著傷人,笑著害己的傀儡木偶。
忽然眼眶裡一陣酸澀的痛楚,回神過來,方察覺了眼前淚水迷濛,喊小隱送來絹帕,卻只笑稱眼裡飛進了小蟲兒。
小隱說皇后娘娘的生辰怎麼能演這些亂七八糟的曲目,便滿臉的怒意要去責罰戲班的管事,卻被她生生拉住。
那一刻,戲子剛好演到《三生定情》這一折戲。
純潔乾淨的少女便站在拱橋之上,面對著面前白衣錦袍的青年天子,高聲呼喊著:
“晟昱,晟昱,我要嫁你!”
“沈潔冰要嫁沐晟昱!”
夏褚民風保守,在這個戲摺子裡偏偏出現了這樣的一段對白,卻是御筆欽點的一句話,幾年來傳為佳話。
她想,也許皇帝便是被當年那個敢於站在拱橋上高喊著愛他要嫁他的單純女子所打動了吧。
若是她會麼?
她無奈的想,不會,一輩子也不會。
人的脾氣秉性早都註定了一生的命運。她痴痴傻傻的愛了慕容那許多年,還不是一紙密令便把他送去絡北軍營送死。
其實她心裡誰也不愛,傀儡的心裡,又能愛上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