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也看到了。”
吳家只是一座三進的四合院,門房三間並不大,隔著窗紙,可以看到一個戴著軟腳幞頭的客人,正揹著手,在門房裡來回的轉悠。
“大約是同鄉小京官兒來告幫。”
熟客肯定被放到裡頭客廳或是書房去了,只有這些來告幫的同鄉,不好攆,也不好放進來,只能在門房裡候著。
吳偉業嗯了一聲,跳下馬來,慢慢踱到門房,打眼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是來之兄……怎麼不到書房去做?”
同是復社盟友,又都是江南一脈,吳昌時和吳偉業交情自是不惡,是那種來拜會可以直入書房的熟客。
只是兩吳中吳偉業文名更大,詩名更顯,而且簡在帝心,現在已經是開府詹事的五品東宮講官,清流中的上品,而吳昌時才是六品主事,雖然權重,格局上差了不少,所以平時吳昌時無事也不登門,今日前來,情形更加怪異,吳偉業詢問的同時,自己也是加了幾分小心。
“今日前來,只為打聽訊息。”
吳昌時也沒有心思繞彎子了,直截問道:“張守仁授伯爵,封大將軍,坊間傳言是皇上有意叫他去打東虜,未知實否?”
“殿中廷議是如此,知者甚眾。”
“哦,那麼,大約是何時調出呢?”
“總得再過半年吧?現在東虜在攻寧遠錦州一線,朝廷大軍還在排程,糧草在積儲之中,轉運甚為困難,湖廣尚有曹營和革左五營等殘敵,少說五六萬流賊,不收全功或破其大半,恐怕不會將大將軍調回。”
吳偉業為人謹慎有君子之風,這是崇禎最為欣賞他的地方,當時江南才子,恃才傲物者多,放言指斥朝政毫無顧忌者多,浮浪無行更多,吳偉業詩才文才超出常人,而為人端謹,這才最為要緊。
此時不明吳昌時的用意,他的回答,也是十分謹慎小心,只把廷議聽到的訊息奉告,此外不多加一語。
就算這樣,對吳昌時來說也是足夠了。
他呆若木雞,以手撫額,頗有支撐不住之感。
“來之兄?”
吳偉業試探的叫了一聲,吳昌時驚醒過來,拱手一笑,只是笑意悽慘:“多謝奉告,弟還有一些俗務,等過幾日有了空閒,再來府上求見。”
“是,兄來之時,必掃榻相迎。”
知道吳昌時有沉重的心事,吳偉業也不敢留他,肅立拱手,將吳昌時送到自己的家門之外。
臨別之時,但見吳昌時神色慘然,口中喃喃語道:“嘿,大將軍,嘿嘿,不料我朝又復見大將軍……”
在京城絢麗的禮花與震耳的鞭炮聲中,這樣的喃喃低語,更是打動人心,而其中的深刻意味,更是令吳偉業為之心驚!
而更令他心驚的,還是這些復社中的盟友,一個個身居下僚,卻是心比天高。左右逢源,妄圖以小吏操縱國事,將來如何,殊難逆料!
“老爺,咱們要不要放炮?”
在吳府關門之際,管家上前來詢問,吳偉業搖了搖頭,道:“你們不懂,今日之事,實在是沒有可歡喜的地方啊……”
……
……
十二年的春節熱熱鬧鬧的過去了,對湖廣一帶的百姓而言,自從張獻忠和羅汝才和賀一龍等巨賊在湖廣勳陽一帶駐紮以來,算是真正過了一個安心的好年。
這其中,士紳之家還只是落了一個安心,普通的百姓,特別是大山中的山民,才是真正落了實惠。
駐在谷城的張守仁並其部下,養活了附近百姓,使得商業繁榮不說,在年前還連續放了兩次賑,一次在勳西一帶的山裡,放了五六千石糧,精糧和粗糧各半,放賑之時,漫山遍谷的百姓歡聲雷動,讚頌之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