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箕聽了一會,已經知道自己陷入險境,看來明天顧不得丟人,只要人多的地方,自己便大聲叫出來……以他復社名士的身份,總不能莫名其妙被害於此?
心中盤算已定,靠牆休息便聽眾人說話,無非是稼穡之事,而百姓苦楚,種種不一,自是傷心慘毒。
而提起浮山農莊之時,所有佃戶都是心嚮往之,對那些能加入其中的人,無不十分羨慕。
“俺們族長說農莊分族而居,都是雜姓雜種,這什麼屁話。”
“就是,俺們同族也不得娶外姓?”
“人家娃兒唸書看病都不要錢,宗族裡是有族學,可沒有給族裡交過錢的,誰能把兒郎送去讀書?”
“族裡還不是富貴人當家說話,族長全是田主大戶,當然不願咱們去投了農莊,叫他沒了佃戶。”
“天下烏鴉一般黑,也就太保大將軍是好人。”
“俺們已經貢了他老人家的牌位,但盼早點如登萊那樣才好。”
“就這樣,還有不少讀書人私下罵太保,說太保武夫當權,離經叛道,不是好人。”
“放他孃的騷屁,他們讀書人不納糧不交稅,苦的只是俺們,有人偏幫俺們百姓,在他們眼裡偏是惡人,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他們也落不得好,俺聽說登萊一帶的書生都叫大將軍收服了……不服也得有這個本事!”
眾人說話時,也是忍不住斜眼看向吳應箕,適才有人暗暗向他打聽是否是浮山的吏員,吳應箕堅決否認,並再三強調自己是生員……結果這個在大江南北備受尊敬的身份,在這裡卻是碰了壁……百姓們一聽他真的是秀才老爺,態度便立刻不同了。
“吾真是沒有想到,浮山一吏,在山東竟是地位高過諸生……”
帶著這樣想法,吳應箕也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及至半夜時,眾人都昏昏睡去,柴房外卻是傳來細微的響動。
外間的狗兒剛吠一聲,便是傳來嗚咽聲,顯是被人勒死了。接著有幾個護院莊丁,剛剛發覺不對,喉嚨上便是都中了一箭。
吳應箕睡的不沉,環境太差,他睡不沉,外邊有了動靜,他便爬了起來。
這柴房卻是有窗子,趴在窗前一看,但看幾十個黑衣人提著燈籠,一邊前行,一邊用弩弓在殺人。
每行一步,便殺一人。
弓弦聲不停的響起,不少人是面門和喉嚨中箭,咯咯連聲,扒著自己中箭之處,不停的蹬腿而亡。
很快鮮血流了一地,強烈的血腥味道瀰漫開來。
吱呀一聲,有人開了柴房的門首。
外間的動靜,屋裡人都知道了,此時都是嚇的面如白紙。
“補刀,莫漏了一個。”
黑衣人中,猶自有人在吩咐部下,除了前頭的弩手外,其餘人等都亮出雪亮狹長的長刀,那些在地下扭動著的傷者還在呻吟求饒,這些人卻是不管不顧,上前便是一刀了帳。
眼前的這些人都是這劉府豪奴,吳應箕看到死者中有不少是今晚追人打人的人,想起自己被毆打時的痛楚,看到這些人被殺時,心中竟是一陣陣的快意舒坦。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到王親的府邸來殺人!”
劉氏莊園的外圍眨眼間就被肅清,最少有三十人左右的護院被殺,內院也被開啟,七八十個劉家的族人和丫鬟小廝,再帶管家護院僕婦,對一個普通的王親家族來說,這劉家算是一個大家族和富貴之家了。
“僕人丫鬟都帶到一邊,那些狗腿子全部殺了。”
“這幾個莊田管家執事都與我殺了。”
“這些人留著甚用,也殺了。”
為首的黑衣漢子,傲然獨行,不與眾人站在一處,天空不知何時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