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就好好待著。」末了,霍雲的話說得無情,伸手推開門,就要下車。
翠姜心中又急又氣又怕,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急又氣又怕,隻眼見霍雲並不理會,徑直就要下車去,心中便生出無數擔心,也顧不得避嫌,伸手去抓他肩膀。
不過觸手,卻忽地向後倒去。
原來,一經緊握他肩頭,霍雲竟不自覺轉身,面現難掩的急痛之色。而翠姜由於是半立的姿勢,力量全在霍雲肩上,不想他忽然回身,險險就要摔倒,身後便是粗木凳,並不精緻優軟,摔在上面輕則疼痛,重則擦傷掛破再所難免。
不可遏制地倒將下去,翠姜只覺一瞬間自己身下腦後,忽地被緊緊護住,自己落下時重重跌在了霍雲的臂膀之上。
呼吸,如此近。
他清冷的碧硯香,清冷的身軀,一滴同樣清冷的汗水落在翠姜的額頭上。
「你……你……」
沒等翠姜說完她的話,霍雲已然起身,推門而去,只留下一句話:「待在車裡。」
車中,一片靜寂,翠姜猶在想著剛才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車下,霍雲疾步而去,轉過一棵能遮擋住身軀的大樹,忽然緊緊握住右肩,珠大的汗滴簌簌而下,不過轉眼,臉上一點血色也無,挫骨般地劇烈疼痛一陣緊似一陣地侵襲著他清醒的頭腦,讓他愈發清醒……
陰霾的天氣,時時幾朵無稽的雲彩偶爾飄來窺探,不過轉瞬便移走,似乎也怕沾染上地上發生的一切。
大地上皆是燒焦的痕跡,蔥蘢著煙燻的味道,在眼前形成一片荒蕪,荒蕪有盡頭,但是人心……沒有。
蜀華道,自山腳以下,山風凜冽,不似春末初夏的嫵媚。遠遠的,空地上站著兩個人。
當劉廣儀、孫象法還有太醫李乾以及霍雲,因為顧四海之事獲準前來的時候,他們看見空地上站著的兩個人。
本來霍雲並沒有可能跟來,無論是官職或者其他什麼原因,但是劉廣儀還不夠硬朗的身體讓太醫不得不跟著,於是孫象法便提議,不若霍雲也跟著同往,多少通些醫理,而且人也年輕,比幾個上了年紀的人去,保險一些。
當然,這個「提議」是早就被計劃好的。其實,也不單單是這一個提議,霍雲「出身」翠府,自是孫象法願意時時帶著的人。
風過無聲。
及四人走近了荒原,身邊自端陽府調集而來的侍衛忙跟上。
直到能依稀看清楚荒原上站著的兩個人,以及在他們周圍圍了數十個身穿勁裝的人時,四人才辨認出這兩個人正是因為很久沒有梳洗,一臉碳灰的胡成候——胡為添,和被火勢燎去半邊鬍鬚,滿眼通紅的顧四海。
在他們身後,長長的因突襲造成的黃土泛起的痕跡落在燒焦的黑色土塊間分外明顯。
相持,似乎有了一段時間了,不再有對話,也沒有動作,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禁止了。
霍雲眯了眯修長的眼睛。
「顧大人啊,顧大人……」先說話的是劉廣儀,或許是因為過於虛弱,或者此時的蜀華道太過遼闊,劉廣儀顫抖激烈的聲音彷彿一下子就被吞沒了,這兩聲「顧大人」一絲也沒有傳到顧四海的耳中。
此時的顧四海,眼中一片死寂。
「顧大人……有什麼話好好說……胡成侯雖然身犯重罪,但是獲罪與否,是重是輕,自有皇上定奪,朝廷發落,顧大人啊,您飽讀聖賢書,可不能做這糊塗事啊……顧大人啊,請聽下官一言,撤去家兵,放了胡成侯,哦不,胡大人回朝廷為是啊!」孫象法也跟著大聲喊道。
顧四海仍然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一射之外,眾人的包圍圈內,一身夜行衣打扮的胡成侯側著眼看了看進來的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