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門口出乎意料的沒有追上來,我邊逃邊回頭,只見夕陽映在他身上,周身如鍍金邊。那個場景我永遠不會忘記,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心痛之色。
是的,是心痛。那眼神分明是失去了至愛之物,頓失所依。
簡聆溪,或者你認為把我封在劍裡,從此天下得以太平,而我們又可以永在一起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你卻不知,儘管我有了人心,人心脆軟,柔腸百折,但我的骨血之中還深深印藏著屬於魔族公主的驕傲。
我要自由!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剝奪我的自由!即使是——以愛為名。
那一天,劍折斷了,我逃掉了。
誰知剛逃到南冥與人世的邊界處,就碰到了相伴而來的七闋、阿幽和柳恕。
他們先是一怔,繼而很快動手,將我一步步的逼回鏡夕湖邊。為救秦三娘,簡聆溪以身相抵,我的手先我的意識自行停下,阿幽七闋趁機刺我兩劍,我跌落於地,看見自己透明的身體。
想逃的慾望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悸顫的看著自己的身體,一股絕望湧上心頭。就算得了自由又如何?我已不再是原來的我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原來我已經回不去了!
天地浩淼,卻為何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仰天大喊,喊出自己九年的憤怒與委屈,嘶聲道:“我做錯什麼了?為何天要亡我?為何天要亡我——”
從此,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寒光碟機散血霧,吞噬掉腦海中的回憶,將眼前的一切重新映亮。
我緩緩撐開眼瞼。
入目處,是簡聆溪極度震驚的臉,他急聲道:“小溪!小溪!”
“先生……”我抓住他的手,多好,是真的手,溫暖的、永遠乾燥的一雙手,他沒有消失在魔鏡之中,他還活著。
“小溪,小溪……”他捧著我的頭,語音暗啞。
我從他肩上望後看,看見徹底碎掉了的魔鏡,我又伸手摸摸自己的眉心,果然,那顆叫做麝月珠的珠子不見了。
“先生,我想跟你,還有三娘永遠在一起,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呢……”
“好的,我們在一起,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悽然一笑,異常艱難的發出聲音道:“可是……我更想消除一夕的痛苦,我不要她再那麼痛苦。因為如果不能復活的話,她就要永遠待在魔鏡裡面,孤單的過上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更久,永遠都得不到解脫……我不忍心啊,我不忍心啊,先生……”
簡聆溪抱著我,雙手在顫抖。
“我不知道我是從何得知,或許是我的本能告訴我,要想讓一夕解脫,就得砸碎魔鏡……沒想到,連清絕劍也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讓我真的做到了,那面鏡子碎掉了……”
“是的,它碎掉了,一夕解脫了……”
“可是,我也活不成了吧?”我抬眸凝望著眼前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麼熟悉的眉眼,多少年了?遇見他那年,他二十三歲,我二十歲;此後被封在劍中九年,逃出來時,他三十二歲,我二十九歲;再一過十六年,如今,他四十八歲,我十六歲……
這麼這麼多年,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可他依舊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上一世,是敵人,是對手,是愛恨交纏無休無止的劫數和冤孽,是我所有痛苦的根源,亦是我生平唯一領略的甜蜜;這一世,是慈父,是至親,是相濡以沫生死相伴的溫暖和依戀,是我快樂幸福的由來,亦是我永不能圓滿的希望……
永不能圓滿。
我揪住他的袖子,低聲道:“先生,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無論是什麼事,先生都答應你。”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去,回去找三娘,你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