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一種鄙夷的神情看著我,好像要把我整個吞下:“廢話,當然是細蔥似的手指,有哪個女孩子喜歡胡蘿蔔般粗大的手指。”
我一般抓過她的手,輕輕搓揉了起來:“那就好辦多了。”
慕容嫣兒掙開了我的手,臉上飛過一片嬌紅,她眉頭緊蹙,幾乎要叫了出來:“哼,呆小子,想趁機吃我的豆腐啊?”
“我的好姐姐啊。你的手凍傷了,要搓暖和,血氣流通了,將來才不會長凍瘡,一下就往火裡烤,暖和是暖和,但以後準要長出胡蘿蔔,這會兒你就先忍忍吧。”
她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垂下頭低低道:“我我……”
“唔,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我的大小姐啊,我去喊薛婆婆過來吧。”
慕容嫣兒輕輕“嗯”了一聲,把一雙雪白如藕的手伸了過了,紅著臉道:“是我多想了,錯怪了你,還是你來吧。”
薛老太過來時,慕容嫣兒已經睡著了。她和我聊些話就又回去休息了。她的樣子有點奇怪,可我又說不出是哪裡怪。只是覺得她一對眼睛裡的血絲似乎有些多。
但薛老太明明就比我和慕容嫣兒休息得更早也更久。
問題出在哪兒?
還是說,到了一定年紀,人就會休息得比較差
這一天,出於一種複雜的心緒,我始終沒怎麼離開慕容嫣兒的房間半步。困了就和衣躺在椅子上眯眯眼。餓了,便自房門探出半個身子向樓下喊幾聲,讓店小二把飯菜送上來。店小二幾次三番朝我擠眉弄眼,挺著大拇指,嘻嘻道:“真有你的,小爺。”
什麼叫“真有你的,小爺”啊,真的是,這小二哥說的話,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按照這裡不成文的店規,店小二和跑堂們只能把客人需要的什物送到房門口,再由客人們自己接進去,他們不能輕易進去——興許是這店規給了店小二什麼胡思亂想的空間。
唉……
這會兒,巨闕劍就擱在床前,我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兵乃兇器。
但我並不忌諱這種說法。
在江湖行走,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兵器像居家時一般安放呢,又要追求寧和氣氛,又要注意擺放的位置朝向。
不,不,只這樣不行。
非常的場合,非常的時刻,要用非常的手段。
有一會兒,我睡眼惺忪時,彷彿看到了一個白晃晃的影子進來了,可睜眼一看,眼前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什麼也沒多半個,什麼也沒少半個,哪有什麼白晃晃或似黑乎乎的半個一個影子呢。
可眼裡的餘光瞥見了巨闕劍。
也許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它好像發出了兩下藍色的光。
奇怪了。
上半夜,慕容嫣兒的燒突然加重了,整個額頭摸上去都是滾燙滾燙的,她開始說起胡話來,眼角里流出好一些眼淚:“娘,娘……”
我輕輕地拍著慕容嫣兒的頭,柔聲勸慰道:“嫣姐兒乖,快些睡吧,沒事呢,我們陪著你。”
我嘴裡這麼說著,其實心裡卻有些剋制不住的跌宕起伏著。
我有過爹和娘,師父發現我的時候,我正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喊著叫著要找我爹和我娘。可我那時的性情並不壞,又不怯生,身上也沒有新的舊的傷痕——不過三五天便和師父他們混熟了。師父後來說,就憑這一點來判斷,你的父母平日裡對你也不壞,把你教導得像那麼一回事了。
在我的記憶被封起來後,這是我頭一回聽到一種評價,關於我爹和我孃的。
我不知道慕容嫣兒的孃親是怎樣的?
但她一定對慕容嫣兒也不壞吧。
不然慕容嫣兒怎麼會在神智不清醒時也哭著喊著惦記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