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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邢原正指著他的,不是手,而是一把黑黝黝的槍。

透過眼角的餘光,韓曉看到上座的孟恆宇驟然變色,只來得及張嘴喊出一聲“邢原”,便於工作有一團刺眼的紅霧在他身前轟然炸開。

與此同時,邢原的手臂猛然用力,將韓曉的頭按進了自己的胸膛裡。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一蓬血紅的霧如同夜空中突兀炸開的血色煙花,固執地停留在韓曉的視網膜上,即使緊緊地閉上雙眼也沒有用。

這是韓攻從來不曾見識過的血腥畫面,如此直接,甚至沒有來得及給她一個心理上的緩衝。那一槍好像是在她的腦子裡炸開了一樣,讓她想要尖叫,卻完全無法出聲。除了痙攣似的緊抓著邢原的衣襟不住發抖,韓曉完全不知所措。

邢原按在她腦後的那隻手固執地不肯放開,韓曉的整張臉都被迫深埋在他的胸前,絲毫動彈不得。只隔著一層柔軟的布料——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彷彿整個世界都被他的手強硬地隔絕在了無形的氣團之外,裡面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韓曉生平頭一次知道,人驚駭到了極致的時候,大腦會自動地把自己遮蔽起來,無法做出適宜的指令。她能聽見周圍的各種嘈雜聲——槍聲,人的詛咒和喊叫,雜沓的腳步聲以及頭頂傳來的邢原簡短下命令的聲音,卻完全無法對這些聲音做出正常的反應。她的四肢百骸都僵硬無比,不知該如何跟隨邢原的節奏,只能被動地隨著他的用力而踉蹌著向前走。

一路衝下了臺階,穿過草坪,跌跌撞撞地不知邁過了多少道門檻……

韓曉意識模糊地猜測,邢原正在拖著她往外跑。身邊似乎都是他的人,在奔跑中急促地交換著種種韓曉聽不懂的簡單指令。在他們的身後,傳來時遠時近的槍聲和喊叫聲,將夜色攪擾得無比渾濁。

當她再一次被腳下的臺階絆倒的時候,一顆子彈從極近的地方呼嘯而過。她感覺到邢原的身體微微一抖,隨即低低地咒罵了一句什麼。

韓曉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驚駭欲絕,“你,你……”

邢原不在意地笑了笑,正要說話的時候卻站住了身體,似乎在凝神傾聽什麼動靜。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似的,對身邊的人交代了幾句什麼,便抓著韓曉的手腕,鑽進了草坪另一側的茂密灌木叢。

這是韓曉不認識的樹,枝葉交錯,在濃重的夜色裡宛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柔軟的枝條在他們穿行的時候,彷彿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推擠著他們的身體。葉片也是柔軟的,散發著植物清淡的香味,可是擦過臉頰的時候,卻有種針刺似的疼。

韓曉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困在蜘蛛網裡的一隻可憐的蒼蠅,左衝右突也無法脫身。如果不是邢原的手固執地拉著自己,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就要被這些可怕的枝葉纏死在這裡了。

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韓曉收勢不住,一頭撞到了邢原的後背上。回頭望時,那些枝條都已經收了回去,在夜色裡重新凝成了漆黑黏稠的一團。

邢原伸手扶住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一輛黑色的車子無聲無息地駛了過來。

車窗滑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模糊的黑暗中透出不加掩飾的愉悅,“哥,你們可算出來了!”

韓曉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邢原拉著她鑽進了後座,車門都還沒有關上,車子已經疾風一般劃開了夜色,駛入了前方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沒有人說話,車廂裡的氣氛安靜得近乎沉悶。只有發動機柔和的嗡鳴和車外的瘋瘋風聲混合在一起,令人不由得心生錯覺,以為自己正坐在一條船上,而船則穿行在夜晚的海面上。

夜色無邊。

知覺在顛簸的前進中一點一點地甦醒,僵硬的四肢開始感覺到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