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久微從高一開始學油畫,自此之後每週六都會風雨無阻地去宋家報道。那時候宋朝扉的身體還不錯,夏久微學完畫經常會纏著他一起出去玩。有時候是看一場電影,有時候是去動物園活動筋骨,甚至只是去街邊的甜品屋買一塊蛋糕。
由於宋朝扉如溫水般極度溫和的性格,他對於夏久微總是有求必應,格外的縱容。因此夏久微對他的依戀也是水漲船高,甚至超過了跟她一起長大的容錦廷一夥人。
那時候看夏久微一有空就去宋家粘著宋朝扉,容錦廷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因為他看得出來,宋朝扉對夏久微的寵溺並非是對妹妹那樣的寵愛,他眼底偶爾流露出來的感情容錦廷一眼就讀懂了。
然而宋朝扉從來沒有點破,甚至可以說他從來就沒有算過要點破,只因為他的身體……所以直到他們一家由於宋伯伯調動搬到S市,夏久微都不知道宋朝扉的心思。
想到這裡,容錦廷的嘴角蔓延出一絲苦澀。若是當初宋朝扉肯點破,或是他沒有離開,那麼事情大概就是另一個樣子了吧。
可惜,再多的如果也只是如果。一根菸燃盡,容錦廷看了眼9樓明亮的視窗,搖搖頭驅車離開了。
房間內,脫下禮服卸了妝的夏久微整個人淹沒在浴缸中,濃密的頭髮飄散在水面上,延伸成無聲的疼痛。
埋沒在水中,夏久微整個人縮成一團,形成最安全的姿勢。閉著眼睛,夏久微在水底無聲地抽泣,任由淚水從眼角一顆顆漏出。
直到肺部最後一絲空氣被消耗殆盡,夏久微才不得不浮出水面。想起宋朝扉明亮無垢的眼睛和那永遠不會褪色,溫暖至極的笑容,夏久微怎樣都無法止住自己往外流的淚水,只能任憑它像擰開的水龍頭毫無節制地往下流。
“朝扉……”夏久微死命咬著下嘴唇,與宋朝扉的種種過往一幕一幕地浮現在眼前。那鐫刻在腦海中的記憶以及無盡的思念將她毫不留情地推入痛苦的深淵。
等到一缸的水徹底涼透,夏久微才木訥地從浴缸中爬出來。擦乾身體,換上睡裙,夏久微看著鏡中雙眼通紅的自己,無力地彎了彎嘴角。
朝扉,你看,我真的不像我所認為的那麼堅強。明明跟你保證過了,為了你,我會活得比誰都好。到頭來還是把自己弄成了現在這副德性。你看了,會不會也怪我沒有好好的?
可是朝扉,沒有你,這三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過的。努力工作是為了什麼?好好生活是為了什麼?我這樣沒有目的地活著,你會不會很失望?
夏久微垂下眼,不再去看鏡中狼狽無比的自己,轉身緩步走向臥室。一把撲到鬆軟的床上,聞到熟悉的馨香,夏久微原本緊緊絞在一起的繡眉不自覺地鬆了鬆。
不知過了多久,突兀的鈴聲將立刻就要完全沉浸入夢鄉的夏久微給拉了回來。伸手摸索了會兒,好不容易摸到手機,一按下接聽鍵,夏久微就聽到了程允之溫雅帶著十二分磁性的聲音。“睡了?”
“嗯。被你吵醒了。”夏久微無意識地朝著被窩裡縮了縮,被吵醒讓她原本就抑鬱的心情更加不好,連帶著口氣也有了幾分責怪。
程允之坐在沙發上,望著落地窗外的圓月,輕聲一笑,說道:“嗯,是我不好。可是我想你了。”
極為性感的聲線輕易地撩動了夏久微的神經,可是在今夜卻讓夏久微下意識地牴觸。
“哦。”夏久微訥訥地應了一聲。
程允之眼中一黯,酒會上她的失態,以及那絕望的期待,他都一滴不漏地看在眼裡。那是他無法觸及的,屬於她和別人的過去。
“睡吧。晚安。”掛了電話,程允之無力地靠在沙發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出來,夏久微好不容易為他敞開的那麼點點小門縫,如今又被關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