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絨繡團鳳皇帔,繫上百折繡花裙,邊幕間鑼鼓響起,範亦仙扭著身腰,踮著碎步,踩著鼓點,走上場去。
範亦仙一個亮相,戲場裡的觀眾,陡然見到上來一個娥眉鳳眼,光彩照人的楊貴妃,比前場的貴妃,更加鮮亮標緻,十分好奇,齊刷刷地伸頭晃頸,朝戲臺上張望。人群中範錦婷站起來,拍著巴掌,領頭大聲叫道:“好扮相啊!好身段啊!”場子裡的觀眾,受到感染,一齊嘩嘩地鼓掌喝彩,喬小玉樂不可支,捂著嘴咯咯吱吱地笑個不停。
範亦仙在臺上走著梅花步,忸怩作態,輕盈飄逸的身段,似在雲裡霧裡,把戲場裡的男人,望得張口結舌,范家姐妹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只見戲臺上涼生亭邊,鳳荷戲水,香巢之內,秋燕依依,範亦仙已經完全融入劇情,兩隻媚眼裡,全是戲文。與華燕翔扮演的唐明皇,在一片詩情畫意中,淺斟低唱,清遊小飲,真是個“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眷侶生活。那楊貴妃不管臺下鬧哄哄地議論,甩動水袖,輕按牙板,微啟朱唇,用小嗓兒柔聲唱起當年翰林學士李白,為她所寫的《清平調》,嗓音又圓又亮,一點聽不出是男人嗓音,地地道道是青衣味兒:
“花繁濃豔想容顏,雲想衣裳光璨。新妝誰似?可憐飛燕嬌懶!名花國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向春風解釋春愁,沉香亭同倚欄杆。”
範亦仙咿咿呀呀,唱出了楊貴妃的悲苦心情。這出二黃摺子戲,他嗓子不啞、字正腔圓地從頭唱到尾,吐字清晰,行腔自如,戲場裡票友聽著,直是點頭,曉得是經過行家點撥。一曲終了,臺下掌聲不斷。大幕合上,一切美麗和哀愁關在幕後,臺下的慨嘆卻經久不息。
在這個讓人意亂情迷的晚上,丹桂巷的女人們,或者用裡下河方言說,丹桂巷裡女將、婆娘倷,大多數出現在怡明戲院的場子裡,在亂烘烘的喧囂中,為臺上人物的悲歡離合,一掬同情之淚。范家大院對門,嚴家寡居的媳婦秦姍梅,帶著巷底夏記東義錢莊小姐夏珈慧,坐在喬小玉後排。秦姍梅穿紅戴綠,珠光寶氣,她探出長身子,把一張秀氣的面孔,擱在喬小玉肩頭上,問道:“可真是亦仙演的貴妃啊?怎呃看不出來呢?”
夏珈慧忽閃著大眼睛,把垂胸的長辮捋到背後,圓圓的臉湊過來,奶聲奶氣地說:“范家姨娘,可是亦仙哥哥演的啊?象個仙女呃!”
喬小玉轉過身子,用手指點著她腮邊的圓酒窩,噗哧一笑。範錦海在旁邊說:“那還有假的啊?等歇刻兒他來了,你倷問問他。”說著,又是嘻嘻笑個不停。
“不相信不相信!”秦姍梅搖著頭,她一把拉起夏珈慧,說:“走,跟我到後臺望望,可真是範亦仙。”
夏珈慧高興地蹦跳起來:“好的好的,我跟秦姐姐去望望亦仙哥哥——”
兩人相跟著,擠過人群,從邊門來到後臺,範亦仙正在卸裝,秦姍梅叫道:“別忙,讓我倷看看!”她和夏珈慧圍著粉面紅唇的範亦仙,看了半天,又伸手摸摸範亦仙的腮幫子,叨咕道:“真是的呃——”
夏珈慧抓著團鳳皇帔,崇拜地望著範亦仙,細聲細氣地說:“亦仙哥哥,你真標緻,又會繡發繡,又會唱崑曲,你真了不起呃!”
範亦仙離開劇情,倒不好意思起來,他含羞地笑笑,心裡有些得意,便讓她們參觀自已。秦姍梅望著範亦仙俊俏的臉頰,喃喃地說出一句:“真想把你褲子扒下來望望,到底是男是女!”話剛落音,範亦仙駭然大驚,秦姍梅春心蕩漾,俯下身子,“叭”地一聲,在範亦仙粉面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那張俊秀的瓜子臉,頓時紅漲起來。秦姍梅嬉笑著,拉起夏珈慧,飛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