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王沉默不語,隨性坐在紅亭裡的蒲團上,拈起棋子與殘局對弈。
一旁的侍女走上來,躬身對晏枝道:「回穆夫人,靜妃娘娘在登大稷山時遇到一支流寇,死在流寇的利箭之下,穆夫人昨日從錦繡裡回穆府,突然生出去大稷山替即將遠行遊學的穆小少爺祈福的心思,在登山中途也遇此變故,只是穆夫人幸運得多,在侍從竭力護持之下跌落懸崖,性命得以保住,只是在崖底昏迷不醒,被王爺偶然救下,安置在府內醫治。」
她早已熟記這套說辭,念出來時彷彿真實發生過的一樣,每一個細節都讓人信服。
晏枝輕笑:「那王爺可有通知我的家人?」
侍女道:「王爺擔憂穆府內有奸人的眼線,打算等夫人養好傷再將夫人送回穆府,期間訊息嚴密防守,以防任何變故。」
「眼線?變故?」晏枝反問,「這是什麼意思?」
侍女語調平靜地道:「流寇並非勢單力薄,背後盤根錯節,有些已經深入大梁官吏之中,自然在各個府邸都有眼線。穆小少爺得承岑先生教誨,被收為關門弟子,自然受到匪寇的關注,穆夫人與穆小少爺情深意篤,須得為了小少爺保重身體,免得成為被拿捏、要挾的把柄。」
晏枝聽出話裡的威脅,表情盡失,冷冷地看著亭子裡端坐著的榮安王。
侍女又道:「更何況,穆夫人此時正在崖底昏睡,穆府的人正焦急地尋找穆夫人,王爺並不知穆夫人的去向。」
話已至此,晏枝再聽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榮安王編排出這麼多可笑的藉口,不過是要囚禁她。文人做事,糟粕良多,非要扯出千萬個由頭,一針一線把事事縫補清楚,做個滴水不漏,明面上也能說得過去。
晏枝故意裝作聽不懂她話裡的含義,冷聲道:「可是本夫人好端端地站在這兒,方才還和王爺說過話,王爺為何說不知道我的去向?」她稍稍揚起聲音,道,「就當我遇險,王爺將我救下,把我送回穆府,我一定同亭淵說,王爺人美心善,把我安然無恙地送回家。」
侍女交代完「前因後果」,又退了下去,一聲不吭地垂著眉眼。李景華彷彿沒聽見晏枝說什麼,拂袖落子。
晏枝暗自磨牙,心想,自己在李景華的計劃裡到底是什麼地位,她身上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讓李景華編排了這麼多故事。
她想了想,坐在李景華對面,看著面前黑白相間的棋局,乾脆地問:「王爺為何不乾脆殺了我?將罪怨怪在那些匪寇身上,將我的屍體和那些匪寇的屍體一併帶到亭淵面前,豈不更好?」
「穆夫人想試探本王的底線?」李景華頭也不抬,道,「穆夫人放心,本王暫時不會殺你。」
晏枝咬唇道:「暫時不會?」
「是,」李景華毫不避諱,「不代表日後不會,看穆夫人的價值。」
「榮安王不愧是榮安王,」晏枝拈起棋子,與李景華對弈,「光天化日之下,能公然說出這種言辭,真是視我大梁律法於無物。」
「穆夫人不裝了?」李景華帶著笑意問。
晏枝有點生氣,裝孫子試探李景華的目的沒能試探出什麼,還被李景華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她沒那個必要再裝成瘋瘋癲癲什麼都看不懂的樣子,李景華說得對,想要爭取活下去,得讓他看到自己的價值。
跟李景華說話與其他人不同,她要有籌碼。
那麼,她的籌碼在哪兒?晏枝細細思量,她能牽制晏靖安與穆亭淵。
晏枝低頭掃了棋盤一眼,黑子幾乎被白子吞噬殆盡,這盤棋局下到現在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任由黑子垂死掙扎,輸贏也是早晚的事情。晏枝摩挲著指尖黑色的棋子,心想,李景華想要什麼?穆亭淵為他所用?還是拿捏住晏靖安最後的把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