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姜懷仁恬著臉說,「眼下吃食要緊,衣裳是換不動了。」
姜懷仁說是數日都未進食, 餓得前胸貼後背, 他現下獨自呆在會客堂屋, 正臉朝下,等得是昏昏欲睡。
一陣酸甜香氣自窗外襲來, 幼清只用四個指頭尖端著碗甜粥進來, 撂下便吹著手指頭跑了,姜懷仁餓虎撲食,結果給燙得夠嗆, 勺子當場丟回碗裡。
「急什麼呢,幾日沒吃了!」
常歌正笑著跨過門檻,火紅衣擺邊沿綴滿薔薇暗紋,行動間猶如花叢輕搖。
姜懷仁以為祝政會單獨見他, 沒料到常歌也會來,急忙撫袖打算行大禮,這一低頭,方見得身側居然有一灰狼, 若不是全身乏力,他當下就能蹦跳起來。
「阿西達,回來!」
常歌喚了一聲,那狼嗖一聲回至他身邊,常歌落座, 他便在身側端正坐下,灰綠的眼睛便直盯著姜懷仁。
大手隨意撫過生著綿密短毛的狼頭, 常歌低聲訓道:「那是客人。」
灰狼低沉應聲,常歌拍了拍她的背:「好姑娘。」他這才看向姜懷仁,「你太瘦了,阿西達以為你是羊骨頭,得多吃點。」
姜懷仁當下忘了燙,草草吹涼表層,抱著碗沿飲了一大口,又猛地擱下,他咋舌道:「甜的!」
姜懷仁以勺翻了翻碗裡的甜粥,裡面和寶箱似的,煮著指頭大的小湯圓、混著蛋花、米酒、桂圓肉、櫻桃幹、京糕……難怪甜得幾乎掉牙。
常歌一手撫著灰狼:「甜的怎麼了?」
姜懷仁一改狼吞虎嚥的前態,拿小勺在裡頭挑三揀四地翻著:「……不太愛吃甜的。」
正在此時,室內涼風送香,祝政從月色遍灑的院中步入燈火通明的室內。
他已將禮服換去,著了件家常素淨白衫,未著冠,髮絲只隨意挽著,一進屋內便先嘆道:「好香!」
他在常歌身側落座,旁邊置了數個憑幾,他卻偏生要靠著常歌用的那個,惹得常歌小聲嘀咕「討人嫌」,卻稍稍挪開了一臂的距離,任由祝政霸了憑幾,同常歌擠在一處。
姜懷仁裝瞎。
祝政溫和問:「在說什麼呢?」
「在說姜長史還沒餓夠,挑三揀四的。」常歌道,「大晚上的,沒法把廚子喊起來給你燒飯,且湊合著吧。」
他自袖中摸索出一紙袋,拈出一粒嫣紅的櫻桃幹,本都碰著唇了,忽然想起了什麼,自然而然遞予祝政唇邊,祝政捏住他的手,稍稍低頭,輕輕含了下去。
這回姜懷仁真瞎了。
他裝作自顧自埋頭喝粥,卻在裡面翻出個一樣的櫻桃幹,立時無語。
常歌見他不怎麼吃,好言勸道:「姜長史多吃些吧,吃些甜的,體力恢復才快。以前我們在北境的時候,大漠裡涼氣一下來,刨個沙窩都能結冰,怎麼過,全靠這個。那時候我一煮甜粥,軍營裡可是搶破頭。」
說完他又給祝政遞了一個:「先生今日也累著了,多吃些。」
這粒櫻桃幹祝政沒接,反挪了目光,幽幽道:「我都未嘗過。」
姜懷仁不想再瞎一次,手裡的甜粥也溫了不少,趕忙忍著甜喝了個乾淨。
常歌直接將櫻桃幹塞著餵給他:「今日就做了姜長史這一碗,趕明再給你做吧。」
原來這碗是常歌做的,姜懷仁拿碗的手忽然就僵硬起來。
他將碗一放下,果然見著祝政冷冷地刺了過來。
碗裡,一滴沒剩。
今日真是諸事不宜,喝個甜粥都能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