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一陣隆隆之聲,堵住上殿通路的侍衛忽然兩側散去,露出九重白玉長階,一人骨碌碌陀螺般自玉階頂端滾落,到底之後,連翻數周,方才死死摔至重臣之前,離得近的看了一眼,驚道:「復盛將軍,你為何在此處!」
劉復盛雙手反綁摔在地上,冠已不知滾落何處,頭髮散亂,臉上更是沾滿了塵土。
幾個文臣七手八腳要去攙他,卻被劉復盛一肘甩開,只別著臉不說話。
「劉復盛身為定安公常川的副將,親手給主將遞上送行毒酒,戕害同袍,以下犯上,他合該受此處罰!」
白玉長階分作九層,每層九級,縱深而上,猶如通天。
階梯頂端,端端立著一人,著著身烈火般的紅衣。這人身側還跟著頭狼,瑩綠的眸子在黑暗中幽幽閃著。
「有狼!」
「宮闈禁地,怎會有狼!」
洛侯朱九變暗自咬牙,果真是常歌。襄陽圍困時,便有武將說是常歌顯靈,他只以為武將為了給自己開脫,並未放在心上。眼下看來,常歌當初定是死裡逃生,又蟄伏數年,此次再見,恐怕,來者不善。
玉階頂端,常歌飄身道:「我不過同復盛將軍單獨多敘了幾句,這裡竟鬧成這樣。」
他拾級而下,自頂而起的狂風將他的衣擺拉得飛揚,常歌漸漸走入庭燎能映亮的範圍,小半大魏朝臣顯然一愣,認出了常歌。
大魏丞相朱九變冷笑一聲:「難怪襄陽之戰時,有武將一口咬定常歌復生顯靈,原來真是實話。」
司徒玄自長安城調離部分兵力之時,他便極力反對,都城空虛實乃大忌,當時大魏太子司徒玄百般保證,只說五軍連橫,襄陽、汝南、建平一齊出擊;秦嶺上又有大軍壓陣,猶如鐵壁銅牆,楚國定不會趁虛作亂,朱九變這才同意他調兵。
誰知兵力方才抽走一日,議政的善仁殿都被常歌拿下了。
不過比起此處,朱九變更加擔憂,列陣的軍隊和五軍相王究竟何如。
常歌徑直走下階梯:「康良,方才是誰打你。」
康良瞥了朱九變一眼,低著頭沒敢說話。
常歌定然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笑話。」一文臣朗聲道,「洛侯乃我大魏丞相,訓誡百官!打一個小小侍衛,算得什麼!」
常歌已徹底走下長階,立於眾人之前,魏國朝臣中僅有小半乃大周遺臣,大半並不識得常歌,還有人朗聲喊道:「你是何人!丞相面前,還敢放肆!」
常歌只拿眼梢看了那人一眼,朝康良道:「康良,你打還是不打。」
康良緩退一步:「方才康良的確衝突了諸位大人,丞相罰得正是。」
「丞相乃國之棟樑,打你也是教導你——」
啪一聲。
夜空之下,一道紅綾掠空而出,大魏丞相朱九變被綾緞抽得臉一偏。
綾緞收回,而朱九變的臉上,卻留下一道粗重紅痕。
朱九變當下捂臉,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大膽!」朱九變身邊的文臣喊道,「這可是兩朝元老,大魏丞相!」
常歌輕手將紅綾纏回手腕,冷笑一聲:「我打得就是朱丞相。」
「朱九變,你既為大周丞相,不做好百官表率,反而叛國事魏,再做大魏丞相,我不打你,還打誰!」
朱九變緩緩拿下掩面的手,冷笑道:「常歌,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如今的天,是大魏的天!」
他這句「常歌」一出,在場魏國朝臣俱是又驚又怖。
朱九變曾為大周文首,和常歌一道同朝為官,他親口喚出常歌,定不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