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的眉眼柔和不少:「終於要到江陵城了。」
常歌望他:「怎麼說?」
「那不是人,不過是老子神像。楚國先王篤通道教,一心都裝著求道飛升之事,他在江陵城外九里的所有水路、陸路官道上,都立了老子神像,寓意『山水天地為根,萬物道法自然』。大江之上,行船至老子神像處,便知道都城不過一個時辰的距離。」
常歌稍稍鬆了一口氣,一路上不太平,好在勝利在望,江陵城已不過數裡的距離。
「給我……放手!」
常歌回頭,見糊塗蛋被人大搡一把,險些撞了過來,他被祝政輕輕一帶,躲了過去,糊塗蛋劈頭撞在木欄杆上,疼得直哎唷。
這時候,推搡糊塗蛋之人才露出行跡,正是小不點。
祝政見是她,語氣不快:「看來艙裡的大獄,還關不住你。」
小不點本被關在大獄當中,聞言當即拱手:「先生,我上船因由都寫在認罪書上,待此事了結之後,任由先生處置。」她指著縮成個灰老鼠的糊塗蛋,大聲斥道:「倒是這位胡校尉,船隊亂作一團,你趁亂從船上卸了什麼東西下去,當著先生和將軍的面,好好說清楚!」
糊塗蛋只揉著撞疼的頭:「我沒……」
見他不老實,小不點當即拱手,直言道:「先生,我見艙中水師鬼祟交談,提到『下貨』之詞,當即從大獄柵欄中鑽出,跟了上去。方才因為崩湫,船上一片混亂,可這位胡校尉,放著秩序不去維護,卻莫名其妙將船上的酒桶拋入江中!」
「冤枉啊!」糊塗蛋嚷嚷道,「拋重物捨棄重量,只是為了船隻輕便,好調轉方向。」
「呵。」小不點冷笑道,「我分明聽到,那酒桶中有數聲鈴響!和潁川公主帶來的女侍手鐲鈴響,一模一樣!」
常歌本是懶懶聽著,聽及此句,當即抬頭:「酒桶拋光了麼?」
「尚未!我躲在暗處察覺不對,當即擰他過來。」小不點拱手道,「將軍,我在船上數月,明明數次迫近鬼船,胡校尉都視而不見,還下令不允追擊,我本以為他是為了兵士性命著想,今日才知,也許這江上水師才是『搶新娘』的幫兇!倘若真有江盜時不時運送尖果,楚國水師日日都在江面上巡邏,怎能不知!」
常歌輕瞥祝政一眼,轉而問:「酒桶在何處!」
「我帶您去!」
小不點帶他二人行至船尾甲板處。
甲板上確實堆著些酒桶,合計七八個,橡木製,有一個正巧放在卸貨欄口處。常歌敲了敲酒桶頂蓋,迴音悶而輕。
常歌道:「開啟看看。」
「不能開,不能開啊!」糊塗蛋猛地撲了上來,「這東西一開就毀完了!這可是陳釀三十年的好酒啊!」
他猛地跪下,接連磕了幾個響頭:「將軍,先生,事到如今,我再瞞下去也沒什麼益處,便照實招了吧。我在江上行走,確實佔了公家的便宜,掙些外快,不然我家裡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蓬頭稚子,那點微薄俸祿,著實是艱難!」
「這酒桶,只因江陵城中風雅人士芙蓉露喝得多了,也想嘗一嘗那更為勁道的襄陽黃酒,我出發前同江陵城的幾大酒樓說好,此次迎親,順路捎回九桶襄陽黃酒,大酒樓按照數量,每桶給我一枚和察當千做辛苦錢,這不是猛然崩湫,將軍勒令臨時轉向,這酒壓得船尾太沉,我沒得法子,才卸了幾桶下去,誰知被小不點見著,非說我同江盜勾連,我是千古奇冤啊!」
胡校尉哀聲連天,晃著腦袋直拍大腿。
常歌的指尖摸索過酒桶圓潤邊緣:「這桶裡,都是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