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屋內的刀斧手見之都大驚:「你不是江校尉胞弟麼!」
那女子毫不吭聲,自袖中取出一白綾,她低著頭,以此素綾將長發再度挽起。再抬頭時,她竟滿目淚光:「將軍可還記得,江榮節?」
江榮節,乃夷陵城守軍參軍校尉。
夷陵之戰前夕,江榮節日日在碼頭迎接輜重糧草,但所到糧草不足十之一二,大戰在即,軍士怎可無糧!無奈之下,江榮節向夷陵城民眾借糧,誰知當年本就歉收、又時值深冬,民眾一是儲糧的確不多,二是苦於重稅已久,江榮節借糧的公文告示一發,竟直接激起了民變。
糧草空虛,夷陵守備軍餓著肚子上了陣,又被常歌以聲東擊西之計調離夷陵,回夷陵之時,陣線已亂、大軍潰敗。
常歌點頭:「記得。江榮節,為保護主將吳御風而戰死,是一條好漢。」
這女子忽然沉了臉,極陰冷地笑了一聲,那笑光是聽著都讓人頭皮發麻,活像是地獄裡惡鬼索命的陰笑。
「……戰死。」女子咬牙切齒,連聲音都尖利幾分,「他明明是被楚國的貪官汙吏害死!」
「大戰在即,江陵、枝江各處籌了糧草,逆行而上送至夷陵,誰知這種救命東西,楚國各渡口都要押著糧草層層盤剝,才過兩三個渡口,輜重典的典賣的賣,糧草扣的扣藏的藏,竟被剋扣大半!雖剩大半,若能成功運至夷陵倒也罷了,可當今楚王聽得他國使臣花言巧語,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竟無所謂港口被他人把持!無糧草支撐,我夷陵守備軍困頓上陣,這才潰不成軍,夷陵陷落……」
那女子平息了情緒,低聲道,「還有一事,將軍恐怕從未想過。那些失蹤的女子……為何偏偏是她們失蹤?」
此事常歌還真想過,不僅想過,他還同祝政對著名冊整理過諸多異同之處,但結果是,這些女子的住所、出身、素日來往之人都各有不同,唯一相同之處是,要麼寡居、好麼同姐妹相依。
常歌道:「難道是因為家中無男丁,無人出頭,這才被奸人盯上?」
那女子鼻中嗤笑一聲,深嘆一口氣:「我只以為自己恨透了你,你……為何不再可恨些?」
常歌不語。
她搖搖頭,似有無奈:「說來真是可笑,動不動屠戮數萬大軍之人,卻生性良善;而本該為國為民,做好父母官之人……卻是吸血厲鬼。」
她紅唇顫抖幾分,似是費了極大的努力,方才說出下一句:「並不是家中無男丁便無人替她們出頭,而是有人對著參軍花名冊,一戶一戶地找上了她們。」
「她們的夫君兄弟在外,為國廝殺。倘若不慎犧牲,陣亡的悲報都未送到,很快便有厲鬼,以那為國犧牲的名冊為索驥,一家一家地找上門,小的變賣做僕役,大的便充做莊姬……」那女子說著,一旁假向天彤的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朝下掉。
女子察覺後,同她抱首痛哭。
最末一直未發言的「小廝」終於開了口:「我家小姐,實乃江榮節校尉未亡人,名喚甘英,只因為悼亡江榮節校尉,這才假稱『江公子』。小姐與她們同病相憐,斷不會出手加害,這點還請將軍放心。」
為表誠意,她跪服在地,行稽首大禮。
甘英落淚,連方才殺氣騰騰的刀斧手也黯然傷神,常歌站在屋內,更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他稍稍矮下身子,儘量將語氣放柔:「你一女子,肯挺身而出救助旁人,我著實敬佩。愁怨之事瑣碎,你決過長堤,我也殺過不少人,你我都將往日怨恨暫且放放罷。大司馬劍既在我手,本就該討貪腐、平強暴,繡球賭坊之事,我也好,司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