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定山視線緩緩下落,他揪著韁繩的手不自覺揪緊:「……知隱,今生為蜀將,今世為蜀臣,一人,怎可以事二主?」
張知隱一怔,面色更是一白。
他本意是闡述自己之志,見知隱震動,這才發現自己竟說錯了話,慌忙補充:「我並非說你,我只說我自己,只說現在。何況,何況當初是我放你至楚國的,並非你主動叛出——」
「夠了!」
張知隱所騎黑馬猛一長鳴,他單手纏著黑馬韁繩,眉目如炬般盯著孟定山:「今日,我為蒼生,為大義而戰,定山,你領著數萬益州軍,又是為何而戰?」
一瞬間,孟定山眉目閃爍,他動了動唇,幾乎微不可查地說:「……小侯爺。」
和知隱的蒼生大義比起來,他的那點私心是那麼的蒼白而陰暗,他甚至不敢宣之於口。
孟定山耳邊忽然傳來破風之聲,他一回頭,一支櫸木白羽箭自益州陣地破風而來,頃刻間便擦過他的身子,直朝張知隱劈去。
大江之畔,忽然傳來一聲「住手!」
開弓便再無回頭之箭,孟定山一句住手,怎能呵止住破風長箭。
張知隱的手剛摸上短匕,那箭已沖至他前胸半尺之處,正在此時,一股奇大的蠻力推了他一把,他所乘著的黑馬仰頭長嘶,亂蹄在原地踏個不停。
兩軍熬了兩日,戰事本就是一觸即發,益州士兵放出了偷襲的第一箭,便正式拉開了混戰帷幕,霎時間,亂箭紛飛不止,喊殺聲成片,兩軍戰士沖在一處,陣線交錯。
士兵四處相衝,張知隱的黑馬本就受驚,此時更是亂蹬,險些將張知隱搖墜而下。
「知隱,小心!」
他的馬籠頭猛地被人牽住,那馬還彈蹄四掙,幸好拽著馬籠頭之人足夠果決,受驚的烈馬死死被拉扯住,他也看清了制住黑馬之人。
孟定山單手遏著韁繩,口中喘氣不止,他的銀鎧碎了一片,鎧甲上迸出血花,一枚箭羽死死扎入他左胸,這箭櫸木白羽,正是方才偷襲張知隱的那支冷箭!
張知隱只覺思緒一空,四圍的喊殺聲似乎也離得很遠,他看到孟定山前胸處的血水不住朝外湧著,目光上移,定山的面色已白,連唇都慘白的厲害。
孟定山掩著患處,揮刀擋住了張知隱身側的亂箭,又因牽動傷口,疼得氣喘不知。他死命抑著音調,顫聲道:「知隱,著……甲!」
話未落音,一流箭自孟定山後方飛來,穿肩而過,孟定山身形一滯,好似在江風中凝了片刻,忽而闔眼,翻下馬來。
張知隱怕他被亂兵踩踏,當即翻身下馬。
「住手,住手!」不知是哪邊計程車兵喊了起來,「主君讓楚軍停手!」
兩軍已錯列的厲害,哪裡是能喊停的。
此時聽得劇烈的水花聲,一匹黑馬踏江而來,四蹄踐得江水翻飛,這馬徑直奔入戰場,沿著兩軍廝殺前沿,活生生踏出一條通路。
那馬徑直立於戰場正當中,雙蹄懸空,長鳴一聲。
常歌舉著沉沙戟:「全軍聽令!後撤三十丈!」
眾人尚未看清馬上之人,率先看清了他所持沉沙寒戟。常歌在益州之時待過建平,此處的益州軍也識得此戟,當時的益州建威將軍餘威仍存,益州將士竟率先聽令,短暫罷手。
一楚國士兵見同他廝殺的益州士兵後讓些許,趁著常歌不注意,竟追著揮刀,刺入益州士兵的身體。
得逞的笑尚未在士兵的臉上綻開,這士兵的面色忽然一變,周圍人更是一片驚呼,幾乎一瞬間,他面朝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