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面向祝政,雙手交錯,深深大拜:「一願江河萬古。」
第二拜:「二願天下泰定。」
最後一拜,常歌定了定神,方才莊重行禮:「三願我王……萬年。」
襄陽初定之時,常歌便提過這三個願望,時至今日,他的願望依舊和那時一樣,隻字未變。
禮畢,常歌迅速起身,幾乎是逃跑般離了祝政。誰知他尚未行出三步,面前細微銀絲一閃,而後這絲線迅速收攏,停在距他三寸的位置。
常歌垂眸,斷情絲正靜靜閃著幽冷的弧光。
這是斷情絲,這絲線過於銳韌,倘若常歌再朝前一步,必會被這絲線傷及骨肉。
他剛邁出一步,弦絲震動,背後當即傳來一句:「常歌!」
常歌充耳不聞,徑直向前:「先生,今生識君、伴君,知君,常歌……此生無悔。」
他輕聲說,「只是,妄念太多,只會亂了心絃。」
常歌還想再跨出一步,斷情絲卻忽然收緊,貼至他衣衫上,停在一個極致危險的平衡之處。
再近分毫,他便有可能被斷情絲深深割傷。
「……先生。」
常歌終於回頭,圈住他的數道斷情絲在身後交錯,一直延伸至祝政撫弄琴絃的、玉竹般的指尖。
斷情絲尚未傷及常歌分毫,卻因為久持,將祝政的指拉得全是血,那些血沿著絲線,成股地朝下滴墜。
如此僵持下去,常歌無法脫身事小,先生的手指怕是會傷得不輕。
常歌停在原地,好語相勸:「先生,放手吧,都到最後了。你既然都已經知道原因了,至少……讓我定完天下,不留遺憾地走。」
祝政垂著睫,極輕微地搖頭,他手上的絲線卻越勒越緊,血珠沿著絲線垂落,好似綴滿珊瑚珠。
那模樣讓常歌的心絞得厲害。但事已至此,應當斷則斷,纏綿不斷才是大忌。
常歌輕輕抽劍。
聽得一聲清越裂空之音,綴滿血滴的斷情絲猛被斬斷,紅豆般的血珠在空中凝了片刻,散落一地。
常歌手中捏著大司馬劍,他的劍鋒上仍攀著幾絲裊裊的絲線。
此時地面竟傳來一聲脆響,那枚黑沉沉的玄玉燕子重重摔在地上,裂做四半。
方才常歌剛剛斬斷情絲之時,竟不慎將袍上繫著橫山墨翠的綬帶一道斬斷,黑沉的玄鳥玉雕便就此墜落,徹底碎裂。
玉碎之聲徹底將祝政擊潰,他稍稍後退一步,低頭望著裂開的恆山墨翠,哀傷滿目。
祝政緩緩低下身子,用滿是鮮血的手,將碎玉一片片拾起,連最細小的碎片都沒漏下。
所有的碎屑收攏完畢,祝政將墨黑的碎玉捧在心口,輕輕前邁一步,誰知一柄長劍竟橫了過來,徑直指向他的咽喉。
常歌舉著大司馬劍,直直指著他,不讓他上前。而懸在他身前的劍尖,正在不住輕顫。
祝政極輕地笑了一聲,稍稍前行一步,那劍驚地當下退後些許,常歌刻意提高聲音:「別……別再上前了!」
祝政只充耳不聞,又上前一步。
這柄劍顫得更劇烈,常歌急聲道:「賜劍之時,你如何說的!你若有半分錯處,我大可用此劍刺你,挾持你!你……君無戲言!」
「我沒忘。」祝政低聲道,「我還說過,普天之下,惟卿能持此劍。」
他低垂眉眼,繼續上前,常歌一退再退,眼見祝政步步緊逼,常歌即將遏他不住,心中更是又急又憂,強逞著聲勢道:「你……退後,我……我真的會刺的。」
祝政的腳步輕輕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