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缺氧了,氣壓的問題。」
訾嶽庭把氧氣瓶遞給他,「吸兩口,看看會不會好點。」
高反這事情,是一門玄學,不僅僅和身體素質有關。往往平時有氧運動做得多的人,對氧氣的需求量大,更容易出現高反。
林悠說:「下山吧。下山就好了。」
許彥柏的高反不嚴重,氧氣瓶沒吸兩口,一到山腳下,人又開始活蹦亂跳了。
回到寨子裡,三人找了家氂牛火鍋,打算好好吃一頓。
坐下點菜,訾嶽庭問老闆有沒有鴛鴦鍋。
「清湯鍋有是有,但我們這的牛肉不辣蓋不住味道,怕你們吃不慣。」
許彥柏說:「那就吃辣鍋吧,我能吃辣。」
訾嶽庭屬實無奈,「知道你能吃。」
但有人不能吃。
林悠並沒有在聽他們講話,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板凳上,盯著店門口吊著氂牛頭骨在看。
牛不知什麼時候殺的,地下早已沒有血跡了,只剩骨架上還掛著些沒剔乾淨的肉絲,風乾成了暗紅色。幾隻蒼蠅在上頭飛來繞去,掠奪最後的肉碎,滿足口腹之慾。
這樣的店,若非身邊有他,林悠是不敢來的。
訾嶽庭和老闆說:「沒事,就要一半紅湯一半清湯,肉我們自己下。」
冷藏櫃裡放著新鮮的牛肉牛雜,有醃過的,也有鮮切的。許彥柏沒手軟,一樣拿了一大盤,去稱重算錢。訾嶽庭則拿了些素菜和豆製品。老闆說,這都是寨子裡農家自種的蔬菜,別看個頭不大,沒撒農藥,乾淨著呢。
調料桌前,林悠兩隻手都端著涮菜,根本無從落手。訾嶽庭看見了,問她,「吃辣碟還是油碟?」
林悠說:「油碟。」
訾嶽庭應一聲,「你先去吧,我幫你調。」
寨子裡用的還是最古老的煤氣瓶灶,火旺,油鍋一下就沸了。
訾嶽庭將牛肉牛雜下辣鍋,豆腐蔬菜下清湯。鍋開後,他撿起漏勺,從紅湯那邊撈起一勺氂牛肉,瀝乾上面的紅油,抖落掉花椒,盛在了林悠的碗裡。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訾嶽庭方想起許彥柏還在,又裝模作樣地盛了一勺牛雜給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好似照顧她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哪怕她根本不領情。
林悠把碗裡的牛肚牛百葉都挑了出來,「我不吃牛雜。」
許彥柏遞上碗,說:「我愛吃,你給我吧。」
隨便吧。
訾嶽庭起身去問老闆要了瓶大烏蘇。
氂牛肉香嫩爽滑,肉質細膩,和在錦城吃到的完全不同,辣鍋涮上來的肉就是不蘸料,白嘴也好吃。
兩大盤肉,很快就吃空了。知道林悠不吃內臟,這趟許彥柏沒拿牛雜,只挑了鮮切氂牛肉,盛了滿滿一盤。一上秤,將近兩百塊。
許彥柏乾脆又往裡加了兩片肉,湊整。有訾嶽庭在,輪不到他付錢,橫豎敞開了吃。
回到飯桌上,許彥柏問:「舅,你之前來過阿壩嗎?」
「來過。」
「什麼時候?」
「十幾年前,來寫生。」
訾嶽庭回想了一下,「那時候的路比現在差多了。隧道沒修好,都是盤山路,很多地方沒有護欄。轉彎的時候,輪胎貼著懸崖,你能聽見石頭滾下山的聲音……」
許彥柏問:「那為什麼挑了阿壩?」
為什麼挑了阿壩?可能,是因為近。
那時,他正站在生活的分叉口上。前方是不得不面對的人生,事業,婚姻,家庭,對三十歲的男人而言,一樣都逃不了。
他不想結婚成家,馬上穩定下來,進入體制內,做一份枯燥乏味的工作到老。他害怕失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