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私下辦了電報,然後靠著電報,用幾千兵擋住了李秀成幾萬人,那麼你說電報好不好呢?他弄了兩艘炮艦,然後軒軍水師憑藉這兩艘船,半天工夫就打垮了不可一世的“航王”唐正財,那麼朝廷該不該有炮艦呢?
不論什麼事,只要能先辦一個樣子出來,再拿去說服人,再拿去推廣,就要容易的多。
說起來,兩宮和恭王要召他回京,不乏要以他的例項,來對抗保守派的意思。
現在也是一樣,關卓凡心想,我要用自己的法子。
作為一個現代人,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我就要讓這個時代,跟隨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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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報,算是他到上海之後,辦的第一件洋務,現在已經架通了蘇松太常這四府,剩下一個鎮江,正在趕辦之中。卞寧扶正,做了上海電報局的總辦,按照關撫臺的交待,已經開始籌劃民用電報的事宜。
說是民用,其實是商用,或者說是有錢人專用,因為電報的成本還是很高的——發報機、銅線、線杆、電報房,這些架設和維護的費用都不菲,再加上報務人員的高薪,因此收費也就貴得很。從卞寧拿出的章程來看,發一個字,就要收三兩銀子。
關卓凡想,三兩就三兩,一個商機怕不就值上數千上萬兩銀子?因此商人們還是會願意用的。至於有錢人,那更不用說,只當是個時興的奢侈品,哪怕發著玩呢,多有面子?只是既然一個字這麼貴,那麼大家發電報的時候,怕是免不了要興起一股惜墨如金的熱潮了。
而打算開辦的第二件洋務,意外得很,是由電報派生出來的。
舉凡發電報的人,都是親自到各府城的電報房,交銀子,遞條子,就予拍發,簡單得很。反而是收報,必須由電報房的人上門派發才可以。為了這個緣故,關卓凡特意下條子,讓藩司趙景賢抽調了蘇州府的一位同知,楊仕權,趕到上海來候命。這個楊仕全,在當初解散蘇州“女館”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很是能幹,被關卓凡默默記在了心裡,現在要用他一用了。繼而又從青浦縣,調了一位極能幹的驛丞給他做助手,只等楊仕全一到,就要跟他們商量,成立一個“江蘇驛所”,打算在五府的電報房旁邊,都設立分所,專管電報的派送。
然而再轉念一想,這個東西,似乎不止是派送電報這麼簡單……
想著想著,終於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郵政麼?
於是先壓住心頭的興奮,要等他們到了之後,再好好議一議!
軍務電報則依然免費,怕的是為了省錢,連事情都說不清楚。不過軍務民務用的都是一條線,因此卞寧的章程裡特意說明,如果有假借軍務,私用電報的情形,則要報提督衙門嚴處。
這個卞寧,算計得夠精明的,關卓凡微笑著想。不過興辦洋務,原是要有這樣計較而操守又好的人,才能真正把事情做起來。
一想起操守這兩個字,關卓凡頭疼得很,而且打心裡發憷——這真正是個絕大的難題,偏偏又不是一時三刻能夠解決的事情。大體來說,凡是原來在洋人手下做過事情的,相對而言操守就要好一點,比如利賓、卞寧這樣的人。而凡是原來從官場裡混出來的,那就多半不敢恭維,真正像趙景賢那樣,清廉到一介不取的人,鳳毛麟角。
說起來尷尬得很,若是以朝廷名下的所有部門而論,基本杜絕了貪汙受賄這兩項的,大約只有赫德主理下的海關了。
每念至此,關卓凡都不免沮喪,因為就連他自己,只怕也不是單靠那一份養廉銀子就能夠活下來的。他固然不是奢靡無度的人,不過若要讓他學海瑞,一清如水,那也不肯——就現在,京裡面還養著兩個嫂子,這裡眼見得又要納一個美嬌娘進宅。他的脾氣,又是大方爽快的一類,因此要維持這樣的排場,也不是小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