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歷險,在他心中留下的記憶,僅僅是靡麗。
原本踩著梵阿玲的曲子,炫目燈下瑤池般的舞池裡同她蹁躚起舞。她的側顏被嬌媚的狐狸面具遮住,粉唇嬌柔,眼波清湛,笑聲柔婉,他的心好似被什麼蠱惑著,有踩在雲端的飄渺幸福感。
但是燈光突然一黯,血腥味和槍聲把他拉回了現實。
他第一個懷疑的,竟然是她。
那時,他分得清什麼是戲,什麼是現實。對慕容畫樓那點迷戀,似自己在演一場深情戲,他全神貫注的投入,演的淋漓盡致,可挾持她,終究把戲劇打斷,回到現實。
被關在昏暗的船艙,她那手漂亮的開手銬絕技,令他驚歎:不管她是誰培養的,她都是枚優秀的棋子。
那時,他仍是將她視為物品,欣賞她的美,把自己扮演成深情者,誘惑著她的美麗。
直到她說:六少會史冊留芳,混跡軟玉溫香,實則心有丘壑;她說,斗室難容丈夫之志,六少會有大作為。
李方景才正式把她當成一個朋友來看待。
活了二十六年啊,他隱忍著自己的理性,偽裝成醉臥花叢的風流大少,每個人都說他沒有出息,是個紈絝子弟,偏偏她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
似一道激流,滑進了他的心。
她更是出神入化把讓他領略她的風采,一手精準的槍法,令人豔羨感嘆。
他記得那晚,他跟她說了很多話,他亦記得,那晚的她,嫻靜如蘭,迭迭垂眸見有些許嬌態,令他心路被繁華鋪滿,碧樹蔥鬱,花影搖曳。
而後,船艙被她的手槍打破,海水湧了進來。不會泅水的她任由他摟著,滑下海面。而李方景,感覺不是在冰涼的海底,而是衣香鬢影的宴會,他摟住她,心底莫名被觸動,情愫泅開,緩緩化作絲線,纏繞著他,令他窒息,唯有呢喃著她的名字,才能活得片刻的生機。
畫樓。
他第一次這樣叫她。
往後的日子再次回想,這才是真正沉淪的地方。他自己恍若不覺,心卻早已迷失,隨著她的身姿遠離了李方景的理智,一生便這樣追隨著她。
每次看到月夜下的海,李方景彷彿總能看到那晚的她,鬢絲被海水泅開,凌亂披在肩頭,似煙羅漫卷,旖旎嫵媚。
耳邊還有那首歌:“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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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少的番外只有兩個部分,明天就結束了~~~
番外二:李方景(末)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為問東風餘幾許?春縱在,與誰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歸鴻,去吳中。回首彭城,清泗與淮通。欲寄相思千點淚,流不到,楚江東。
北上的那些日子,政治傾軋,你死我活的全部是自己的同胞,外有列強環伺,內有軍閥割據,可政府只會內訌,今日彈劾總統,明日推翻內閣,讓滿腔報國熱情的李方景痛苦不堪。
他開始懷疑自己所作所為,開始質疑這條路的對錯。
難受時,他酩酊大醉,就會反覆唱這首詞,幻境裡,她的音容笑貌依舊如昨。她肯定的說,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知道你是個有抱負的人,我知道你會青史留名……
此刻不管他多麼難受,她再也不知道。
唐婉兒在李方景身邊照拂,他醉酒,她服侍他休息,聽著他唱歌,漸漸便記下了調子。
好幾次,唐婉兒一邊看檔案,一邊哼著這首《江城子》。她的歌喉清麗婉轉,醇厚綿長,李方景時常聽著便呆了,總是央求她再唱一遍,重複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