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小橋,看著不遠處那精緻的內院,我也就明白過來。
走到大門口,那侍女朝裡面通傳了一聲,便退下了。
大門緊閉,裡面一點聲息都沒有,只能看到燭火搖曳的光映照在窗戶上,隱隱能看到裡面的人影熟悉的輪廓,我輕輕的走上臺階,伸手推開門。
他正坐在桌邊,聽到推門聲,抬頭看著我。
目光和之前一樣的淡,淡得好像能看透我的身體,看到很遠的地方一樣,我走上前去俯身行禮:“皇上……”
“為朕寬衣。”
“……”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身上還穿著沉重的龍袍,今天下了船,聽說他還召見了揚州府的各級官員,光是在議事閣談事就談了近兩個時辰,今天晚上州府有晚宴,當然不能穿這身袍子去,架子上掛著另一套。
在京城的時候我就已經被貶入了冷宮,還是個戴罪之身,這種事本不該我來,但我也沒有多說什麼,乖乖的走過去,他站起身來微微展開雙臂,我便上前給他解開衣帶。
屋子裡很靜。
沉重的袍子一件一件的從身上脫下,除了衣料揉搓發出的沙沙的聲音,屋子裡安靜得什麼也沒有,連唿吸都聽不到。
最後,他的身上只剩一件褻衣,衣帶一鬆,袖口滑落,我便看到手腕上的累累傷痕。
新傷、舊痕,縱橫交錯在他的手腕上,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即使已經結痂,舊傷也早已經化作了淡淡的白色的疤痕,可似乎仍然能感覺到當時的一片殷紅,有些刺目。
感覺到我的目光停留的時間長了一點,他低頭看了我一眼。
眼睛一如既往的黑,卻黑得讓人有些心驚。
我輕輕放下了他的手,轉身從衣架上拿起另一件內袍為他穿上,然後站在他面前系胸前的扣子,他也不說話,就這麼低頭看著我。
沉默,一旦久了,就會像是對峙。
我不開口,他也不開口。但總不能就這樣一直下去,沉默了很久之後,還是我先說道:“奴婢從碼頭過來的時候,看到回生藥鋪關門了。”
他仍舊冷冷的看著我。
“皇上當初離開的時候,有沒有派人盯著他們啊?”
“……”他像是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長長的吐出來,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他低沉的聲音道:“雖然派人盯了,但卻沒盯住。”
他也並沒有生氣,想來回生藥鋪的人本就不那麼好對付,況且當初黃天霸進京幫他奪嫡,必然也一定程度上讓他對南方放鬆了警惕,況且那個宗門裡的人到底還有什麼手段,只怕都很深,官府和朝廷的人這麼久都壓制不住他們,盯不住也不奇怪。
只是,回生藥鋪是我們所知的那個宗門唯一的分支,如果這一條線斷了,只怕就難找了。
如果這樣拖下去,萬一勝京的人跟長明宗真的談妥,對朝廷的衝擊可想而知。
我微微蹙眉,問道:“那南方這邊,還有別的線索嗎?”
他低頭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心裡跳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口氣,便抿了抿嘴,垂下眼簾繼續扣他胸前的扣子,慢慢的扣到了最後喉嚨處的一顆,感覺到他的喉結上下滾了一下,開口時聲音有些啞:“黃天霸,在哪裡?”
“……”
我的手指微微一顫,釦子從釦眼裡鑽了過去。
原來這,才是他找我來的原因。
我低著頭,繼續將衣帶拉過來給他繫上,平靜的說道:“奴婢不知道。”
“……”他皺了一下眉頭。
“當初他走的時候,已經脫離了回生藥鋪,和這裡的人也斷了聯絡,奴婢相信他不會回到一個自己不認同的地方,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