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生靈都在戰禍中遭遇家破人亡、骨肉分離之痛——比起這一切,她如何能怨,如何能痛。
她錦瑟自認為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卻也不是放不下之人。
錦瑟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淡淡笑了,“你早一天回來,我便少一分怨怪;你若少一根頭髮,我便多一分怨怪。你別忘記了,我還等著做你真正的妻子,如果你不早些回來,我會一直怨你,直到你平安歸來,再不許離開,一輩子都不許離開。”
一語未盡,錦瑟已哽咽難言。
他不語,只是仰起頭,久久,久久,才肯低頭看她,月光中,依稀可見眼底猶有溼意。
錦瑟顫然撫上他臉龐,卻猛的被他緊緊擁住。
他將她抱得很緊,很緊,似害怕一鬆手就會失去。
“此去萬里,唯有月輝流光伴君側,憑此搖寄相思君勿忘我。”
“等我回來。”
錦瑟在他的懷裡用力的點頭。
她實在難以想象,此刻溫和,文雅倜儻的夫君,如何在沙場上策馬點兵?如何手握寒劍,嗆飲敵血。
次日,皇上親臨城樓閱兵。
成百上千的百姓將入城大道的兩側圍擠個水洩不通,但凡可以看見城門的樓閣,都早早被人擠滿。
錦瑟陪同著太子正身處在最高的樓閣,居高臨下,清楚看見大軍入城的盛況。
一聲低沉肅遠的號角響起,城門緩緩開啟。
彷彿整個都城,都在一剎那肅穆下來。
正午耀眼的陽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氣中彷彿驟然有了一種寒意。
一面大大的黑色袞金邊帥旗躍然高擎,獵獵飄揚於風中,上面赫然一個金裘滾邊的“軒轅”二字。
黑盔鐵甲的鐵騎,分作九列,嚴陣肅立,當先一人重甲佩劍,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戰馬之上,身形筆挺如劍。
是軒轅恪,錦瑟只覺整個人心中一凜。
從來不知道,鐵甲軍中的他滿面肅然,竟人如戰神。
他一馬當先,提韁前行,身後九列鐵騎依序而行,步伐劃一,每一下靴聲似乎都響徹宮城。
皇上雖仍在病中,面對如此陣狀,卻也豪情激湃。
十萬將士列隊肅立,烈酒三千擔抬至軍前。
“南國小兒,地窄人稀偏居一隅,城不過數十,兵將不過數萬。而不自量力犯我朝,縱得一時猖獗,豈能長久?我等大軍一到,天威萬鈞,其必望風披靡。朕當於我朝堂靜候捷報,我軍凱旋之日,定當分功論賞,百里相迎!”
——吾皇萬歲!
軒轅恪的聲音。
聲音如此威嚴遒勁,連錦瑟遠在這樓閣都隱約聽到了。
剎那間,潮水般的三千黑甲鐵騎,齊齊發出震天的三呼萬歲之聲,撼地動瓦,響徹城內外。天地萬物都被湮沒在這雄渾的呼喊聲中,迫人心魂。
軍中一時傳令:“斟酒!”
皇上舉杯向天,第一碗敬謝蒼天,十萬將士一飲而盡。
第二碗酹於黃土,敬地。
到第三碗時,皇上舉杯向著身邊的一個重甲人。
“這一碗要敬三軍主帥,希望我們的軍中再出一個像軒轅王一般的戰神!”
忽然右手一揮,身後數人疾走,霎那展開一面黑底銀線大旗,長寬俱有丈餘,上書:“軒轅王。”
三軍轟然相應:“戰神軒轅王!戰神軒轅王!”
早聞軒轅軍隊所向披靡,直到這一刻,看到這般氣勢,錦瑟才體會到,真正的軒轅王府擁有著改變天地的力量。
錦瑟忽望城樓外荒荒油雲,寥寥長風,無限江山,肅整軍容。霎那間只覺激揚充斥天地,豪情依舊,千古英雄不過等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