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迎著風走來,她知道這是假的,逝者已去是不會回來的,這是她第一次夢見他們。可是他們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奶奶從她身邊經過,像是要到他們身邊去。
她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麼,她大喊著奶奶,可奶奶已經和爸媽站在一起了。他們三個人站在那,只是對她笑,什麼也不說。她邁不開步子,只能任由颶風靠近他們。
程景行在她邊上,她抱著他哭,&ldo;你去把奶奶帶回來好不好,我求你了……&rdo;
程景行摸一摸她的頭髮,用他常對她用的那種語氣,他說:&ldo;那我走了,你要乖乖的啊,一個人也要好好的生活。&rdo;
她來不及問他為什麼不能帶著奶奶回來,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生活。颶風已經離他們極近,它肆虐地席捲而來,轉眼間所有人都不見了。她被帶到一片荒地上,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象,她辨別不出方向。
至此,一生流離。
白恬醒來,背後是汗涔涔的。天還沒大亮,迷迷濛蒙的,周圍一切還看不太清。她來不及思索現在的時辰,她只想看見奶奶和程景行。
她跳下床,鞋也沒顧上穿,一路跑著到奶奶的房間。奶奶夜裡是不給自己房間上鎖的,她猛地開門,看著床上奶奶的身影,稍許舒了口氣。只是個夢罷,所有都是假的,白恬你看奶奶還在呢。
她心頭仍是惴惴的,漸漸浮上一個可怕的念頭。她使勁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可這是個什麼時候呢,為什麼一丁點兒聲響也沒有,為什麼她連奶奶的呼吸聲也聽不見了。
她鬆開房門的把手,邁出一腳卻打了個趔趄。走到床邊,挨著腳踏跪坐下,木製的腳踏把地裡的寒氣散出來,跪在上頭想是不太好受。
白恬恍若未覺,她開口,聲音裡不自覺地發顫:&ldo;奶奶,我今兒起得比你早啦。&rdo;
她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她往前挪了挪,伸出手去輕輕搖著奶奶的手臂,&ldo;奶奶你可不能貪睡,你說好了給我和程景行做早飯呢!&rdo;
她說奶奶你不要鬧了,我真的生氣了。伸手打算拽著奶奶的手,那是冰涼而僵硬的手,她片刻間瞳孔放大,她其實是明白的,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倏地鬆開手後退了幾步。
她看見奶奶的手無力地垂下,她搖搖頭,喃喃著不可能。
上前幾步,顫抖著試探奶奶的鼻息。她等著,一分鐘兩分鐘,沒有絲毫動靜,空氣裡沉默得彷彿悲愴。
她也好似被定住一般,只有眼淚不停地砸在被子上,證明這不是一個固定的畫面。她用溫熱的手去捂著奶奶的臉,她這才仔細看見奶奶臉上縱橫的皺紋和被風霜染白的髮絲。
她固執地以為,只要讓奶奶回暖,奶奶一定會醒來。誰都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奶奶始終緊閉著雙眼,她崩潰地衝著門外喊,&ldo;小舅舅!你快來救救奶奶啊!&rdo;
陸軻跑過來的時候,心下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人的反應都是這個吧,用試探鼻息的方法來驗證人的生死。
可是無論試幾次,那是已成的結果,不會再有變數了。陸軻退後幾步跪下,結結實實地對著奶奶的方向磕頭。這位老人,在失去兒子之後沒有倒下,拉扯著孫女長大成人,終於還是沒能等到白恬滿十八週歲便撒手人間。
白家,真的只剩下白恬一個人了。
白恬撲上去搖著陸軻的手臂,&ldo;小舅舅,你快送奶奶去醫院啊,她什麼事都沒有的。她昨天還說今天天氣好,她還要去院子裡打牌呢……&rdo;
&ldo;你們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