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剛才空出一小塊缺口的地方,開始往下落下大量的沙子,地面也跟著晃動,更多的石礫和沙土一一崩落,原本眾人站立的地方,坍出了一個足夠擠進一個人的大洞窟。
在場每一雙眼睛都看出魂了,悶油瓶跟黑眼鏡接著拿起隨身的工具,沿著那個洞口邊敲敲打打,直到通道越來越大,地下濠溝的面貌也可窺見一二,這才招呼其他人下去。
對這幫沒跟悶油瓶下過斗的人來說,此行無非是大開眼界,不管是那兩隻比挖土機還好用的手指頭、或是尋穴探位的功夫,跟他們以往所見和受過的訓練相比,都是大相迥異的。
於我而言,這段講述自然不可能帶給我多大的震憾,我的崇拜也早在海猴子的腦袋翻面那一刻用完了。
此時此刻籠罩著我的感想,沒別的,就一句慚愧透頂。
想來那座被所有人錯認成避風港的巨山,就是所謂的海市蜃樓吧。現在回頭看十分顯而易見,畢竟那麼大個標的物,除非全隊的人同時鬼遮眼,要不之前那麼長時間的路途中,怎可能都沒人發現?
在被汲汲求生的意念給蒙了心智時,是人都會產生盲點,非幻似真。
往好處想,在這裡出現海市蜃樓,表示不遠處必有水源,距離此行目的地之中的雨城,貌似又更近了一步。
往窩囊處想,要不是有悶油瓶和黑眼鏡在,別說是我,就連阿寧公司出動的精銳人馬,有一半以上都是靠他們倆,像剛才搭救我那樣,一趟又一趟帶回來的。
我呢,這麼長久以來,那悶油瓶始終被我歸類在離群索居的冷血族群,如今看來,很明顯是我的私心在作祟。面對生死交關,他大可丟下這群仰仗著他的人不管,徑自走自個兒的路,幾次過往的經歷印證,他不是沒有這樣的本事。
就拿剛才來說,他跟黑眼鏡其實可以把我甩得遠遠,但他們卻放慢了腳步,在前方為我引路,哪怕我他孃的一整個不識好歹。
我有點欣喜…也有點悲哀,他對我,原來沒有自私,對他人,又是這般無私。
無論如何,悶油瓶和黑眼鏡正在作的,是分秒必爭的救命活兒,而我,安全無虞生死無憂,只顧在這兒計教針角一樣大的個人情緒。
活該被人當空氣無視了我…
我感覺胸腔開始有一陣、沒一陣的隱隱發痛,也可能是這裡擠了太多的人,氧氣量不足所造成的。為了轉移注意力,我一邊揉著胸口,一邊用兩隻眼睛死死盯視著渠溝上方的洞。
雖然陸續都還有失散的隊員被帶回來,但間隔的時間也越拉越長,每每看著那隻從洞口垂下來放人的黑手套,我都不禁在心底估算,它還剩下多少的氣力,去給這樣一次次折騰?
也不確定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著,總覺得頂上的風聲不但沒變小,好像還有不減反增的趨勢。眼前這些人還真他媽睡得著覺!好幾次我都有股衝動,想跟大鬍子撈幾根土煙來抽,結果他也睡死了。
又過了在我感覺約莫有半輩子那麼長的時間──事實上應該只有一柱香的光景,地面上晃出一道熟悉的人影,不一會兒,悶油瓶便從洞口躍了下來,黑眼鏡尾隨在後。
放眼望去,原本就很狹窄的濠溝裡已經滿滿都是人,估計再多插兩個進來就要坍方了。雖然還沒有全員到齊,但人力敵不過天候,阿寧固然憂心,也不得不把救援工作押到天亮再進行。
我肺部裡那口氣總算是順了過來。看那悶油瓶,肯定是累壞了,雖然他拉下面罩跟戴起面罩的表情,看上去沒多大差別,更不見他氣喘如牛或是汗流挾背,但我相信他是累了。
黑眼鏡還有閒情跟其他人哈草扯皮,悶油瓶則是找了一處堆滿裝備的角落,靠上去閉起了眼睛。順著微弱的燈光看去,他眉頭皺得老緊,我的心頭卻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