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學校後面的山坡上給這臺照相機留下了第一副影像,就是剛剛我給向揚的那一張,那是我唯一一張李菲菲的照片,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帶在身邊,我騙向揚說我也有他的照片,其實我沒有,我包裡沒有任何照片,雖然我出行這麼久,可是拍的照片全在電腦裡,真正有實物影像的,就只有這一張而已。
它真是我的老朋友了,一路跟著我,可它目前就毫無生氣的在我面前,曾經年少的率真,都被它用影像的形式帶走了。我看了它不下十秒,我對它說了人生中最後倒數第二句話:再見了,朋友。
說完,我右手用力的揮動,一個完美的姿勢,它就在我面前飛了出去,幾秒後,河面泛起一陣水花,我又對它說了人生中最後一句話:回去吧,老朋友。
我堅信,它是塑膠做的,一定能在某個時刻浮起水面,伴隨著波流,回到家鄉。它應該從哪來的回哪去。
時間是最無情的,時間摧生了我一個又一個老朋友的離去,它們都在我生命中的某個時刻被我用任何形式拋棄了,我雖然是一個喜歡懷舊的人,可我絕不是一個守舊的人,我的事物們,它們總是在離我而去,這是一個正常的輪迴過程,我不能一輩子都收藏它們,因為毫無意義。它們也該入土,期待輪迴,不應該這樣毫無生命特徵的存在於我的世界裡,至於它們什麼時候被我拋棄,這需要看我有沒有想起它們或者我心情怎麼樣。
世界上有很多的收藏家,喜歡帶著上個世紀的事物在公開場合拍出一個很好的價錢,這雖然是一個有意義的行業,可卻是多件無意義的事情。這些上百年的東西早就應該隨著那個世界遠去或者進博物館了。世界應該向前看,過往的文物,應該具有學術價值而不是商業價值。
我認為或許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座城市,眼前是一條通往我家鄉的河流,也許我可以順著這條河走下去,就能到了。現在林嬌不明去向,到最後我會不會像尋找李菲菲一樣,踏上尋找林嬌的路?生命難道就像接力棒,我在這個城市會找到李菲菲?然後林嬌不見了,我又去尋找林嬌?可我幹嘛要一輩子就為了兩個女人奔波整個中國。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時間就這麼溜走,有時候我真想回到以前,要是當時李菲菲跟我走,要是當時李菲菲沒有下落不明,現在我還在小鎮,過著屬於兩個人的生活?而事實是我連李菲菲到底有沒有離開小鎮都不知道,年輕的時候,總是喜歡隨性而為。
不知不覺,我已經獨自在河堤上吹了兩個小時冷風了,過往的車輛和行人肯定都以為我是來跳河的。而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一天,就在對岸,我也曾經認為周沐是跳河的。我帶上全部家當——旅行包回到了熟悉的出租房內。花了一個半小時的步行時間,冬季的白天很短,夜幕將至。房間很空蕩,窗臺上立著一株仙人掌,那是林嬌買回來的,現在它的主人已去向不明。
我剛丟下包,電話響起,不過不用接的,是簡訊聲。
開啟簡訊,這樣寫道:酒吧等你。發件人是周沐。
我收拾了一下,便來到酒吧,依舊是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樣的格調。
調酒師早已守候在門口,他把我領到周沐所在的地方,我在周沐對面坐下,輕車熟路。
周沐為我點了一杯玫瑰紅。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周沐說:第一次在這見到你,你就是喝的這個啊。
我說:找我什麼事吧。
周沐說:沒事就不可以找你啊。
我哦了一聲,說:隨意啊,反正我不用付賬的。
周沐說:那如果我要你把以往的消費全結清怎麼辦。
我說:我結啊,怎麼了,難道你以為我除了人,就什麼都沒有嗎。
周沐笑了笑,說:好吧,一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