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的瞬間,和對面黑沉到看不出情緒的瞳仁撞了個正著,目光由冷淡轉向怔忪。
她倏然鬆開手。
還真的是他。
第21章 21 你剛才怎麼不說你萎了呢?
沈蘇溪一米七的個子, 在生長激素分泌過於旺盛的男生面前還是矮了半個頭,這種差距讓她不得不抻著脖子去看他,在氣勢上就落了下風。
迎著光, 他唇線繃得很直,整張臉像風乾了一夜的饅頭, 硬邦邦的。
而後, 沈蘇溪看見他戴在頭頂的衛衣帽子慢慢掉落下來。
隱隱能聞見洗髮水的味道, 西柚味的,清清爽爽。
沒多久,他的頭髮就被雨打濕一層, 在夜色下泛著粼粼波光。
沈蘇溪撇開眼,目光穿過他的肩頭, 飄向遠處。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麼。
兩個人都沒動。
這片天又安靜下來, 除了風過枝葉窸窸窣窣的響聲, 似乎只有不太平緩的呼吸聲,處處透著難掩又無法忽視的波瀾情緒。
這場無聲的拉鋸戰最終結束在沈蘇溪的一句:「你跟了我一路?」
說話的同時, 她又把頭別了回去,是看著他說的。
她儘量讓語氣變得平和,只是這句話裡的實質含義自帶咄咄逼人的意味,順勢拉平了反問語氣, 聽上去反而像是質問的肯定句。
隔得近,他眼裡能映出她披頭散髮的狼狽樣子。
「沒跟你。」她聽見他說。
很啞的一副嗓子,沒有同齡變聲期少年的低沉或清潤, 說是被烙鐵燙過也不為過。
他抻了抻外套, 重新將帽子蓋在頭頂,又躬身撿起地上的書揣進口袋,擦著沈蘇溪肩膀而過。
和逼近時那樣, 走得也是無聲無息。
那脊背逐漸彎出亙古不變的弧度,裡面有藏不住的頹然,沈蘇溪卻莫名其妙地看出了他那個年紀該有的桀驁。
只一瞬的工夫,她就想起了另一個人。
「林安!」
前面的背影倏地僵住。
下意識的一聲,就好像從遙遠的地方而來,帶著靡靡之音,一路敲進她的心肺。
連她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沒有想起過這個名字。
可她顯然低估了「林安」這兩個字。
這措手不及的一擊,瞬間擊潰她高駐起的城牆堡壘。
今時今日,七年前的多數記憶已經只剩下了單薄的殘影,可她仍舊能記得在孑孓獨行的那段時光裡,曾經有那麼一個人,不知疲憊地給過她連沈清和秦宓都不曾給過的溫暖。
那個笑容靦腆的男生。
會講冷笑話的男生。
——死去的人。
「林安!」腳下彷彿被定住一般,沈蘇溪只能遙遙沖他喊,眼睛逐漸開始泛酸。
良久,窸索的風聲把沉啞的男嗓送了過來。
「你認錯人了。」
她知道的。
怎麼會不知道?
沈蘇溪眯著眼睛,看他沿馬路牙子往裡一拐。
十餘米開外是上了年代的筒子樓,一束一束的電線桿連成細密的網,把冷硬呆板的紅棕木門、走廊處的低矮圍欄切割得支離破碎。
沈蘇溪眼睛釘住那幢樓沒動,直到爬山虎在風裡滾了第八次,男生微曲的身形才再次顯露。
這次留給她的只是一道因距離不斷縮小的背影,被忽閃的廊燈罩著,在清晰和模糊之間反覆變幻。
昏黃燈光下,清冷迢遙的霧氣濛濛,盯得久了,也就漸漸糊住了眼,有那麼一瞬沈蘇溪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聽見咯吱的開門動靜。
數秒後,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