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礫石灘,山風颳起的風沙迷人眼睛。這感覺真像在漠北,而那清脆的拉膛聲就像駝隊的鈴響。腦海裡忽然跳出來的想法嚇了我一跳,醒來後我就到了團城,壓根兒沒去過什麼漠北,也沒聽過駝鈴,這些感受一定來自那段空白的記憶。我是記起什麼了嗎?
雷子楓坐著猴子拉著的小車上慢悠悠地來了。狙擊鏡裡猴子笑得極開心,眉眼都擰到一起了,這年頭我很少見過這般沒心沒肺的笑。看得忘了扣動扳機,胸口積著的惡氣散盡卻也錯失掉最佳的時機。
雙方寒暄幾句就撕破了臉,半百荷槍實彈的偽軍將雷子楓和猴子圍得毫無疏漏,幾人還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只見雷子楓那手指一伸,我便聽到了熟悉的槍聲。
“叮!”
子彈順著手指的方向釘進偽軍的眉心,一擊斃命。
“叮!”
“叮!”
“叮!”
……
血腥味在鼻間充斥著,子彈真像是從雷子楓的手指裡射出來一樣精準,記記絕殺。他還是來了,我握著槍的手顫抖起來。塵土飛揚,我大概知曉阿福所在的範圍,卻不敢透過狙擊鏡仔細瞄準。我承認,我惜命甚於對任務的忠誠。生不如死的感受,我不想再招惹一次。
斜睨眼鏡頭,竟見一個偽軍的槍口指向我不敢直視那片區域,我慌忙開槍。叮的一聲,混在他的槍聲裡,毫無痕跡地將子彈嵌進了目標的眉心。我驚詫地問自己為什麼開這槍,團城的第一槍不是除去雷子楓,不是擊斃八路,竟是救下阿福!救下阿福!!我在做什麼?!
耳邊是兩槍連發的聲響,子彈追進子彈裡去,那是我從未學會也從未見別人用過的槍法。習慣性地轉向身邊空空如也的礫石灘,我在那個位置好像見過那樣的槍法,只是太模糊了,說記憶倒不如說是直覺,反正我已經習慣了這樣靠著直覺過活。我不信命,但在失憶之後,我只能將想不明白的東西統統歸為冥冥註定。
失了力,再發不出一顆子彈,我癱倒在礫石灘上,看著丁大勝在雷子楓面前瑟瑟發抖,看著對面山崖上一個人拿著望遠鏡觀察卻竟沒有發現我,看著一顆子彈擊中那人面前的山石,發出友好的聲響,看著子彈射來的方向,一個高大的身影扛著槍遠去……軍綠色的斗篷在落日裡飄飛,卷著我的煉獄洶湧而至。
雷子楓得了軍火就像久經乾涸的魚兒重生一般,這裡面,重生的還有獨立三團的劉建功。攤上八重這個做事漏水的指揮官,池田的皇軍又轟又炸一通,沒將他們各個擊破,反倒把他們湊到了一塊兒。
當然,一塊兒只是我說的。土匪和□□總歸是兩類人,雷子楓和劉建功合作的路勢必還長著。但不管怎樣,這些不知消停的人都在峽口村裡駐紮下來了,一邊休養生息,一邊招募人馬。只是劉建功天天拿著那套主義說教也好,雷子楓讓猴子敲鑼打鼓走街竄巷拉人也罷,拉來的人都還成不了氣候。
我知道這些全是靠了在幾個村子裡留的線人,他們每天傳一條訊息,我付五塊大洋。我的一個線人叫劉三牙,是個嗜錢如命的主兒。那天他帶來這條訊息,顫顫地將五塊大洋揣到兜裡,便說吱唔地說不幹了。
我問他原因,他是料定了我沒隨便殺人的習慣,斗膽便說了雷子楓那兒招人每天能給十個大洋。我輕笑:我也付你十個大洋,你替我去雷子楓那裡。劉三牙兩眼發亮地答應了,隨即第二天就帶給我劉建功派了上官于飛去偵察附近炮樓的情報。普通百姓沒那麼血性,家人過得活便足夠了,稍微給些好處就能勤勤懇懇地辦事。二十個大洋,也算不小的收入了,遍地狼煙,人註定只能活得這般卑微。
再說那上官于飛,就是和阿福第一次照面時他救下的女八路,那個舞會上背影溫婉嫻靜的女人。劉三牙到雷子楓那兒也不久,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