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歡慶一直都覺得情愛是十分虛無的東西。好端端一個陌生人,沒有血緣,沒有恩怨,就這樣因為情因為愛走到一起了。碰上了,走了一輩子;碰不上怎麼辦?還不是要拿時間和真心去賭,太不靠譜了。
最可憐的還數那種,花了時間花了真心,一開始沒賭上,後來浪子回頭的。時間過去了,真心也傾注了,浪子才回頭,多膈應人。放手不甘心,不放手又堵心。
所以歡慶一直說,不愛最大,若離於愛,無憂亦無怖。
可又有多少人做得到呢?就像歡慶,說著要不愛最大,說著要離於愛,還不是這麼多年活在狗身上,這會窩在擋風棚裡喝悶酒。
沒法勸,也勸不好。
就陪著喝吧。
“孟瑤,你看剛剛那男人,對他老婆是不是很好?”
“嗯,又溫柔又體貼,看著老婆的眼神還愛意滿滿的,新好男人。”
“呵呵,真好啊。”歡慶笑著,“你說古代那些皇帝,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坐在那龍椅上,跟後院的嬪妃女人親親我我,怎麼就那麼理所當然呢?”她又喝了一大口酒,“你說為啥這些人這麼心安理得呢?輕飄飄幾句話毀了別人一生,踩在別人爛掉的骨頭上,他自己倒是風流無邊。”
“你要是皇帝,你也能這麼來。”孟瑤拉了下她倒酒的手,被擋開了,於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你也能踩著別人過日子,你不是總裁夫人嗎?”
“我嫌棄他們那些臭骨頭!硌得我腳底板心疼!”歡慶的聲音有點大,引得周邊幾個人側目,“誰稀罕他們那些花花骨頭墊腳底下!”
“所以說你是輸家,你只能被人踩著骨頭。”孟瑤樂呵呵地總結,看向歡慶的目光帶著些心疼,她輕輕摸了摸她散亂的劉海,乾乾澀澀的黑髮被風吹得打了結,“人活這一輩子,總要有點傷心事,鬧過了就好了……”
“可我真是不甘心啊。”
歡慶的聲音帶了點哭腔,眼裡淚盈盈的,“為什麼是這樣?他怎麼能那麼心安理得,他怎麼可以過得比我好?”
孟瑤摸著她的頭,“誰說他過得比你好了?指不定天天為了兒子的奶粉錢愁著呢,指不定為了買輛車勒緊褲腰帶餓著呢,而且啊,房貸肯定沒還完,丈母孃對他也不好,老婆還隔三差五要怨懟他……人煩著呢。”
“真的嗎?”歡慶有些醉意了,“真的是這樣?”
“真的。”孟瑤忍不住紅了眼睛,摸著她頭安慰:“他一定過得比你差,他一定不開心。”
說著,孟瑤坐到了歡慶身邊,把她搖來晃去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歡慶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說兩句喝一杯,沒一會功夫,一瓶牛二見底了。第二瓶也開了蓋,只喝了一點就被孟瑤拿開了。
連著喝了許多酒,歡慶已經醉了有八分,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她不大聽得清內容,就隱隱約約聽出個大概意思,摟著她背對著風口,無論她說什麼,都輕輕地應。
“我給他刻了一個名字章,用的隸書體,可好看了。”
“嗯,好看。你送給他了?”
“他還是以前那樣,明明不想要還要收下。”歡慶說得委屈,流了淚,“明明就不想要,為什麼不拒絕?專讓我誤會,他是不是渣得跟神經病一樣?”
“就是個神經病,虧你喜歡他。”孟瑤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我也覺得。”她哭得更傷心,拽著孟瑤的手死不放開,“我覺得我也是個神經病。”
她一邊唸叨一邊哭,沒一會就累了,聲音越來越小,淚痕掛在臉上,迷迷糊糊的樣子將睡未睡。
“是啊,你也是。”孟瑤溫和地笑,輕拍著她肩膀,剛想接下去說,一眼看到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住了嘴,臉色瞬間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