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情願隨我一起去了?”
徐循現在根本無心去想這事,聽得皇帝提起來,才記起原來還有殉葬在皇帝死後等著,她被皇帝那話氣得不輕,有心再拿當年的話來噎他,可見了皇帝燈下病容,當日那些**的話,連一句都說不出口,只是搖頭道,“罷了,你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這些年間,我得罪的人還不夠多嗎?倒不如隨你去了。”
皇帝也被她逗笑了,他自言自語,“是啊,這一次,娘和孫氏,必定又是很惱你的了。”
他別看面上虛弱,其實乾清宮的事,心裡清楚得很,徐循沒有吭聲:雖說皇帝這是又一次讓她得罪了人去,可眼下再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也好。”他又說,“其實我都是故意的,把你逼得無處容身了,你就能隨我一同去了,小循,你道我這妙計好不好?”
徐循現在實在不願聽他說這個死字,她不快地道,“好、好、好,妙極了,我現在不就情願隨你去了?”
皇帝並未應聲,徐循伏在他懷裡,過了一會,心裡實是不安的很,若不是聽得皇帝心跳,她幾乎要以為,皇帝就——
她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來,卻見皇帝正含笑凝視著自己,眼神柔和溫煦,無限珍愛,彷彿盡數蘊含其中,只是卻又有說不出的傷感,像是訣別之際,那種種情感,已無法用言語表述,只能在一眼間盡訴柔情。
徐循被他又看得想哭了,她深深呼吸了幾聲,方才略帶央求地道,“大哥,你別灰心了,只是小病而已,緩緩調養,終究是能好的……你不為自己想,也為孩子們想想,為我想想……”
說著,又覺得自己十分喪氣,恐怕影響皇帝心情,又強笑著道,“我還尚未活夠,是真的不想陪你一道到黃泉下去。”
她意在玩笑,不過話語沉重,對氣氛並無改善。皇帝居然也不生氣,他望著她,神色有幾分神秘,唇邊現出幾許微笑,低聲道,“是,我怎麼不知道?我都還記著呢,那時候在永安宮裡,你對我說,‘不管我對你再好,我死了你也還是要活下去,你不但要活下去,你還要活得好好的’……”
對這句話,他的印象顯然深刻無比,複述出來時,都帶了徐循慣有的氣憤語氣,徐循現在聽著,也覺得自己的話硬得很,她尷尬地一笑,卻又不願認錯:說句實在話,就是現在,她也依然不願和皇帝一道去死。
“你不說話了。”皇帝的聲調聽不出喜怒,臉色也沒改變,“是不是因為不願對我說謊?”
徐循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沉默以對。皇帝也默然片刻,他忽然又改了話題。
“太醫的事,你沒告訴老孃娘吧?”他問,見徐循點頭,又道。“也沒和皇后說?”
徐循點了點頭,大概已知皇帝思路,果然,皇帝又道,“忽然分作兩班用藥,她們沒問?”
“問了,我敷衍過去了。”徐循低聲說。
皇帝嘆了口氣,低聲說,“其實你也不是不會騙人的……是嗎?”
徐循道,“我儘量都說實話。”
“好一個儘量都說實話,”皇帝呵呵一笑,他道,“不過,我也信你,小循,我信你對我,也是儘量都說實話。”
只是一句話,徐循便有種感覺:自己多年來對皇帝的種種保留,似乎都在他眼中,只是他一直密密藏著不說而已。她又是心虛,又是悽惶地打量了皇帝一眼,皇帝的臉半藏在陰影中,根本就看不出什麼。
“那你現在,也儘量對我說實話吧。”他又說,語調平靜無波,甚至再無虛弱,而是如康健時一樣,隱隱蘊含了無限的權威。“我死了,你是想隨我一起去,還是想要活下去呢?”
大過年的,逼問這個做什麼?徐循實在是說不出的惱怒,卻又不知自己在惱怒什麼,她把眼一閉,負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