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照一言不發,只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生兮耕吾疆,死也埋吾陂。文書自傳道,不仗史筆垂。
芸芸眾生,史書才能記幾個人?在自己即將消失了的時候,總想留下點什麼證明自己存在過。他能留下什麼呢?鄭照到此一遊。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依舊讀書寫文章,日子與之前一樣,但心從缺了點什麼,到懸在了半空。
「少爺,仇府來人的了!」
第五天晚上,仇府的僕人從府外進來,正是上次見過的老僕,他先是痛哭報喪,然後呈上一個上了鎖的箱子。
「老爺當時已覺不好,便命人取來三位相公的文章,提筆批改,又吐了口血,歇了一會兒接著刪改文集,連剛煎好的藥都沒喝上就過世了。」
「箱子裡面是文集,三位相公的文章也在裡面。箱子只有鎖沒有鑰匙,餘相公可以直接令人砸開鎖,取出三位相公的文章,文集懇請餘相公轉呈令尊。」
餘光篤雙眼淚汪汪的說道:「我定當原封不動的轉呈家父!」
仇府老僕磕了個頭,然後告辭離去。
「仇老先生真大儒也,守信至此。」衛昀恆愴然道,「可惜家門不幸,子不肖父,為防文集被篡改售賣,竟然防備至此。」
第21章 世界編號:1
「馮叔,去找個力壯的來把鎖砸開。」
仇府老僕一走,餘光篤便命人砸開鎖。他先把三人的文章拿出來,然後又合上箱子,換了一把鎖,派人攜箱子直奔碼頭,把仇北英老先生的文集經大運河送往蘇州,一點時間都沒耽擱。
鄭照見過餘光篤談起生意經滔滔不絕的樣子,卻是第一次看見餘光篤辦實務,他一件件吩咐下去,條例分明。
「餘兄畢竟是仰止堂的少東家。」衛昀恆走到鄭照身邊,「鄭兄可要交換文章看一下。」
鄭照點頭,把手裡的文章交給衛昀恆,衛昀恆也把自己的文章交給他。
仇北英老先生果然乃文章名家,批文皆切中要害。
鄭照作文缺失章法,隨性發揮,水平不穩定。仇北英提綱挈領,重理他的章法脈絡。他把那些橫來一筆都安排得恰到好處,使得整篇文章讀起來邏輯清晰,文句間也有因有果。
衛昀恆寫慣了時文,于格式八股駕輕就熟,文章雖好,讀起來卻索然無味,泯然在眾人間,沒有可以拿出來單獨稱道的地方。仇北英直接圈點他承題段,以此為例,用古文章法重述衛昀恆雖闡述的內容,滿眼古樸,更有務實之風。
餘光篤見他們在看文章,便也拿著自己的文章走到了他們兩個中間。
「衛兄鄭兄我們一起看吧!」
衛昀恆和鄭照都看完了彼此的文章,皆知自己的問題在何處又該如何改,便湊在一起看起來餘光篤的文章。餘光篤看著兩人近在咫尺,只覺琳琅滿目,雙眼滴流亂轉,一時都不知道看哪裡好。
餘光篤的文章是仇北英老先生最為用心的,批文密密麻麻,先從破題開始分析,從最後如何收尾。基本等於重寫了這篇文章,又以這篇文章類推,勾勒出一個框架來,何處該寫何文,餘光篤只需據此填充血肉即可。
餘光篤讀完放下文章,盯在空中念念有詞,然後又低頭看向文章。他睜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我竟然都記住了。」
衛昀恆問道:「哦?餘兄記住了整篇文章嗎?」
「不不不,我只記住框架。」餘光篤撓撓頭,手還小心翼翼的避開發冠,「平時我根本記不住這麼多的字。」
鄭照道:「仇老先生批語鞭闢入裡,沒有苟且下筆之處,餘兄讀過一遍能記住也是常理。」
儘管他一向不喜制藝,甚至覺得時文拘束太多,寫起來礙手礙腳。但仇北英對時文投以的熱忱,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