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他們快傍晚才發現我不在府裡的。」
鄭薔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三哥哥,你知道嗎?自打我記事起,晨昏定省從來沒晚過一回,可半天早上我沒去請安,他們卻沒在意。我就算做得再好,也是不重要的那個。」
就連進宮也是鄭蘅進,她一開始真以為是選女官呢,呵呵,鄭薔乾笑了兩聲,眼淚流了下來。
鄭照看著她,他理解她的悲傷,卻又不理解她的悲傷。
如果你是重要的那人,註定要去承擔應盡的責任,做很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就算無心去爭,也是眼中釘肉中刺。也許不重要,才能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畢竟無人在意你,你也就不用在意別人,更沒有違逆他們心意後感受到的愧疚。
鄭照也吃了一顆金絲小棗,好甜。他開啟扇子,看著扇子上之前寫的潤格,安靜的陪在鄭薔身邊,一言不發的等她哭完。有時候心中委屈痛苦,就要哭出來才好,哭出來心胸暢快。洛陽初夏廣陵春,自己的痛苦委屈,他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勸解安慰說起來都有些輕飄飄的,不如就哭吧。
梁間燕子高飛,人靜迴廊,鄭照和鄭薔並肩坐著。
鄭薔哭了好久,她哭得像是好久都沒哭過,眼淚流盡了,她笑著看向鄭照,臉上淚痕還未乾,「說了這麼多,三哥哥為何還不問我怎麼自己又跑了回來?」
鄭照收起手中摺扇,依言問道:「四妹為何自己返回公府?」
鄭薔笑道:「我那麼相信他,他不僅沒告訴我他已經和班主的女兒有了婚約,還想方設法的瞞我。我就回來了。」
回來了,雖然家中遮掩,但還是不一樣了,一艘小船送她到了臨清,這輩子都回不去了。大嫂討厭她,多半是因為一個沒了名節的女子要當她弟媳了。上傳之前,她連姨娘一面都未見著,只聽父親說雖然是低嫁但也對得起她了。
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但不甘心,為什麼鄭蘅進宮做皇妃,她要嫁給個出身商賈的童生?
鄭薔看了眼鄭照,笑道:「三哥哥我傻不傻?」
鄭照道:「紅拂夜奔,不傻;樓昭君輸財,不傻;四妹識人不清,傻。」
「三哥哥說話如此介直,妹妹要傷心了。」鄭薔聞言笑道,「她們是鳳凰涅槃,我是飛蛾撲火,不過好在及時止損,現在還可以亡羊補牢。」
鄭照抬頭看向她,她也看向鄭照,似乎心中有主意,卻不準備告訴他。
「三哥哥,你是江海客,妹妹我的怨月愁煙,不要沾身啦,」鄭薔扶了下雲鬢歪斜的金釵,手腕如白玉,她垂下翠袖,轉換了話題,「差忘記問了,我來臨清的一路上都聽見有人談起你,三哥哥有如此盛名是何種感受?」
「還好。」鄭照想了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於他確實沒多大影響。
人們好奇他的一切,或是善意或是惡意的揣測他一舉一動,口水橫飛,唾沫四濺,甚至彼此爭執,惡語相向。可人們在談論他的時候,他還是他自己。
這晚,鄭照就留宿在了鄭煉的家宅。
什香面,燒燜子,託板豆腐,八寶布袋雞,平湖起了一大早就去外面買吃食,然後送到廚房去,只為了少爺醒來能吃熱乎的。他本來以為翠安覓夏這些丫鬟沒跟來,無人叫起床,少爺得一覺睡到下午去,誰知道他剛把吃食送到廚房,回來就看見少爺披衣起身了。
「都買到了?」鄭照聞了聞味道。
平湖道:「除了揪頭包和下凡肉,其餘的都買到了。」
「擺上吧。」鄭照吩咐了一句就回房中洗漱了,丫鬟們伺候他換好衣服,臨走前也都回頭往食盒裡瞅。他笑道:「買得多,你們也一起吃吧。」
運河往北走,最大的抄關就在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