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線師顯然也聽說老人的名號,身子瑟縮一下,拿著木偶線的手卻沒有抖動。
老人到,亮出箱子,裡面七八隻老鼠。
提線師清了清嗓子,口中一唱,木偶隨線而動,演的是臨安裡錢婆留髮跡。老人看了他一眼,走到了另一邊,人群跟著他過去了些,不知道他教白鼠做了什麼,人群陣陣鬨笑。笑聲迭起,引人好奇,一波波的人走了過去就沒回來。
一個時辰已到,陳老虎笑著走過來,往提線師的面前一看,笑得更開心。
「老鼠郭賺了五兩三錢,你一地頂多八錢。」
話未說完,一隻白淨的手伸了過來,扔了一錠銀子落在地上。
「加十兩。」
陳老虎怒氣沖沖抬頭,可待他看到後,硬生生的把氣嚥了回去,貴公子的穿戴,進士老爺的冠巾,惹不起。
提線師不敢置信的看著地上的銀錠,激動得熱淚盈眶,跪地磕頭道:「謝謝相公,謝謝相公!」
鄭照神色平淡,把人扶了起來,說道:「你沒那邊演的精彩,但我喜歡你的。」
他也聽到笑聲後過去看老鼠郭了,這邊傀儡戲演錢婆留髮跡,那邊老鼠郭用老鼠演錢婆留髮跡,怪不得老鼠郭先看了一眼傀儡戲才走。
同樣的戲碼,傀儡演和老鼠演,自然是老鼠看起來更技藝高超。而且兩相對比,老鼠們憨態可掬,引人發笑。這年頭誰不喜歡哈哈一笑?
論好是傀儡戲好,論精彩是老鼠郭精彩。但是他討厭老鼠,深惡痛絕的那種。
提線師身子一頓,又跪下磕了一個頭,反而更開心的說道:「相公喜歡對小人來說比他們喜歡更重要。」
鄭照聞言問道:「你是去京城?」
提線師道:「是去京城。」
鄭照點點頭,建議道:「那可以排一些麻姑獻壽之類的戲碼。」
提線師眼前一亮,試探著問道:「金玉奴棒打薄情郎這種戲演嗎?」
鄭照道:「如果你能藏到後面不被前面的人看到就能演了。」
「小人能演杖頭傀儡,只是需要搭臺子,路上沒有提線傀儡方便就沒有演。」提線師神色激動道。
「挺好的。」鄭照說完便離開了孩兒口,至於這個從泉州攜妻帶子遠上京城的傀儡師,能否按照他的願望在高門大戶中賺些銀錢名聲,與他無關。
平湖跟在他身後道:「少爺,也虧你人好,告訴他京裡主子們愛看什麼,什麼能演,要不然他得碰個頭破血流的。」
京城,安樂宮,鄭蘅坐在床上做靴子。
手被針刺破,她又在心裡默唸一遍溫婉柔順,然後低頭吮吸了一下血珠,便接著做靴子,淚卻不自覺的下來。
還在家裡的時候,她雖然經常做女紅,但最多是在帕子上繡些花花草草,衣裳靴子都是針線上人的活計,哪受過這個苦。
昨天夜裡她剛知道皇后二十年來從未給皇上親手做過東西,那麼她就該給皇上做,或者說,她知道了就一定要做。
想到皇后,鄭蘅突然手又抖了一下,針又刺破了手指。
她從小聽皇后的故事長大的,將門虎女,領軍在景山打了一個大勝仗,讓在外御駕親徵的皇上毫無後顧之憂。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皇后的肅殺之氣會對著自己。帶刀劍的宮女闖進安樂宮裡,她跪在皇后面前跪了整整兩個時辰,皇上才過來。
一來他只安慰皇后,一來他只說自己有錯,一來他道歉不停,看都沒看她一眼。
自那以後,宮裡人也都明白了,皇后永遠是皇后,她的日子更難了,只能慶幸朝陽公主隨夫去了平南王的藩地。
鄭蘅抹著自己肚子,閉眼向漫天神佛乞求,求孕求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