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過雨,這早上空氣都格外清新。」
說完他回到桌案前,端起茶看昨日積壓的公文,並沒有注意到窗欞之間飛進了一隻蟲子。
文士拿起毛筆蘸了一下墨水,就開始一邊揪鬍子一邊寫官面空話。鄭照在書架前一排排看過去,錢穀帳冊,刑名記錄,甚至連戶房書辦的魚鱗冊子都有,顯然這位幕僚深得縣令的信賴。當文士喝完那杯茶,放下筆活動手腕,鄭照也找到了太平縣累年縣誌所在。只是中年文士還在房中,還無法進行檢視。他想了想趴在了書書架頂端等著,幕僚,作為知縣的幕僚,這人早晚都會被叫走,不可能在文房留一天。
城門口排隊進城的人絡繹不絕,把門的軍頭看著這些肩挑手提的人也沒甚興趣,只攔住個推車的人。
「都是些什麼東西啊?」軍頭也不搜看直接問道。
民夫哈腰道:「江邊今早新捕的魚,送城裡酒家,這兩桶裡都是。」說完塞了幾分銀子。
軍頭掀開蒙著木桶的油布,一陣腥臭味撲鼻,他連忙捂著鼻子,草草往裡一看,桶裡確都是魚,還有幾條翻肚子了,擺手說道:「行,你過去吧。」
「多謝老爺。」民夫連忙推起走進城門。
一節細小的白骨就夾車裡,趁人不注意掉落到了地上,不僅沒被發現,還不合常理的一直滾,直到道邊隱蔽處才停下,然後就更加不合常理的鑽進了土裡。
「這才把手弄過來了,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白骨嘆了口氣。
縣衙門口人頭攢動,好不熱鬧,百姓們聚在一起議論著剛剛擊鼓鳴冤的那個人。衙門裡的手扶腰帶的縣官還未走至堂上,便對身邊的長隨道:「去把孫師爺請來,刑名之事,他熟一些。」
窗外聲音嘈雜,鄭照終於等到那位文士被人叫出去了。他落下書架,化為人身拿起縣誌便仔細讀了起來。那荒墳堆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找起來頗為麻煩,但總不是近些年的,只管往那舊的古的裡找便是。那些書頁舊得發黃,隨便碰下就像是摧殘,好在現在沒有比他更輕手輕腳的人了。鄭照想到此節不禁笑了笑,信手翻動著書頁,只希望能運氣好些,在文士回來之前便找到想要的訊息。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鄭照將縣誌卷宗歸位,化為原身藏在盆景松枝裡。
一個頭戴雙翅小吏帽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在門口張望片刻,又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極為小心謹慎的樣子。鄭照看他在案上翻來翻去,似乎也在找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手裡拿的正是今早文士看過的那疊公文之一。
「呼。」小吏鬆了口氣,拿起毛筆改動著什麼東西。
鄭照掃了一眼,是關於賦稅徭役的,小吏將某家的一等上田劃成了三等瘠田。他不曾於府衙主事,卻也耳聞胥吏的勾當,料想換了多少世界,這種事也差不多少。眼前這位小吏顯然是收了那戶的好處,在帳簿上動個手腳,將田賦減免些。
改完帳簿,小吏將桌案上公文又擺好,才開啟窗戶離開了。
鄭照化為人身站在書案前,城隍廟鬼吏的話語猶在耳邊,這是凡人的事,對錯都不該妖怪插手。他想了片刻,覺得這話有道理。既然這裡確實有十殿閻王和地獄,那麼凡人生前做事,死後交由陰司審理,是很有章法的了,犯不著由妖怪主持公道。
縣誌的記錄龐雜無比,中年文士離開也有段時間了,橫插小吏這件事,明顯是查不完了。
鄭照嘆了口氣,決定先回去接下白骨,千載都過了也不須急一日。
蟲子從視窗飛離了二堂的文房,經由宅門到衙門大堂,卻見到了村中的黃袍道長。黃袍道長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