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從三足香爐中飄出,董仁屈膝而跪,不敢抬頭。
「你原來嘴巴都合不上,天天喊爹爹,怎麼今天就啞了,不喊爹爹了?」皇帝示意童喜將他扶了起來,「那往邊兒坐穩了,這麼久沒見了,讓朕好好看看你。別低頭啊,又不是調皮搗蛋犯了錯,朕要打你屁股,你心虛什麼?」
一句話說得董仁笑出了聲,長明殿裡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太監們也都暗自鬆了口氣,認真呼吸著。
「當年離開的時候,你還不沒我腰高呢。」皇帝又感嘆了一句。
董仁這時再看他,才發現他嘴角眼角都有了細密的皺紋,動作也顯得遲緩,已經有了老人相。
「阿爹,近年來可好?」
「阿爹都成了皇帝當然好啊,哪裡敢有人敢讓阿爹不好!」皇帝哈哈大笑了兩聲,又停住笑聲,垂下嘴角略帶感嘆說道:「你啊,還是來第一個問阿爹近些年來過得好不好的。自然從我當日董家村離開,當了府兵,沒訓練上幾日,汾陽軍就攻進府城。阿爹連刀都沒刀摸到,轉眼間就被收編了,從官兵變成叛軍。後來一路被裹挾著往前沖,有一次大戰,阿爹跟在大家跑,沒頭沒腦的亂砍,不知道怎麼就砍到一個大功,當了個百長。」
「從那以後啊,阿爹突然就開始有了目標,怎麼把手底下兄弟帶出去的就怎麼帶回來。不知不覺間,阿爹就成了汾陽軍四大將之一,這是日子反倒沒有以前好過了。仁兒,這些年留你一個在董家村過活,是阿爹的錯,阿爹對不起你。一開始是阿爹沒本事,後來阿爹有了本事,卻又開始害怕,害怕那些敵匪用你來威脅我。如今天下已定,朝綱肅清,這才敢接你回來。」
他說完仰了一下身子,似乎眼眶裡有淚。
童喜是見皇帝傷心,便笑著說道:「方才大殿下還在路上的時候,奴才就在想呢,總歸萬歲爺能有人說說過去的事情了。」
皇帝聽到這話臉色當即冷了下來,看向面前奴顏媚骨的太監,「童喜,你先出去吧。」
童喜是長明宮總管太監,跟了皇帝一年有餘,不僅差使辦得十分利落,更是擅長察言觀色。他渾身一抖,知道自己因為揣度聖意討了嫌,連忙應聲道:「奴才這就滾。」
總管太監一走,長明宮內的小太監又屏住呼吸,針落可聞。
皇帝看向董仁說道:「仁兒,你別怨我。」
董仁在路上想了好多話,現在卻說不出口,但想說那麼多的話,只不過是想要一句解釋,現在父親給了他解釋,不管真假,他都心滿意足了,笑著道:「爹,我知道,我明白,我不怨你。」
「這麼多年,你怨我也是應該的。」皇帝擺了擺手,又關切的問道,「聽說你成親了,是哪家的姑娘,容貌性子可好?」
董仁笑了笑,說道:「兒子覺得她哪裡都好……」
「陛下。」董仁話說到一半,童喜戰戰兢兢地又回來了,喜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皇后娘娘請爺去商量永昌公主的婚事。」
皇后?董仁微微一愣,意識到父親已經再娶,還有了其他子女。他笑了笑,當然會有皇后,恐怕還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畢竟一個皇帝怎麼會做鰥夫?
皇帝面色不善,只說道:「誰允許你進來的?」
童喜提起袍角「撲通」一聲跪下,只是叩頭謝罪,滿宮的太監再次嚇得面如土色,渾身戰慄。皇帝心情好,他們就能鬆快會兒。皇帝心情不好,他們呼吸聲稍大了些都會惹煩,被人拖出去打上一頓板子。
「行了,起來吧。」皇上說道。
童喜聞言從地上爬了起來,低下頭,眼睛卻是抬著的,「奴才去備輦?」
皇帝沒有回答他,只看向董仁,「阿爹有事,先離開一會兒,晚上你母后準備了家宴,你幾個弟弟也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