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次和湯湯一起出現在慶祝宴的男人沒錯,她們家湯湯終於出息了。
不過到底還是沒能與閨蜜碰面,張凱笛還是有些無奈。
隻身下車,輕車熟路地避開人群,從場館後門摸索著進入畫廊裡。
才進門,就被室內瀰漫的漆黑嚇了一跳。
要不是在牆角靜靜發光的「安全出口」綠色標誌,她險些以為是自己記錯了開展日期。
憑藉記憶小心探步往前走,經過一截後廊,成功輾轉進入一間獨立展廳。
同樣沒有亮一盞明燈。
倒是一顆爍亮奪目的淺紅棕石,被託在高處熠熠生輝。
待眼睛適應黑暗,連同寶燈周圍隱隱浮現的畫面線條盡收眼底,熒幽的光亮彷彿在被那顆聖石牽引。
再次定睛細看,原來巫術杖石上搭垂著一株羸弱鈴蘭,花苞半斂,襯起滿牆極近動態的愴然美感。
「以之信仰,還之守望,多好的寓意啊……」
張凱笛本身對藝術氣息就很敏感,只稍看一眼,就低聲喃喃道出了湯倪全然不通的「靜態畫面語言」。
黑暗的角落裡有人影微動,聲色低落鬱鬱,寂寥徘徊:
「連你都能讀懂,為什麼她不懂呢?」
這回是真把張凱笛嚇得一激靈,又被她自己強行剋制了驚叫的衝動。
拍拍心口,長舒一口氣,她隱約覺察那影子的身形有些眼熟,想著沒光是在不方便,抬步往嵌壁觸控那兒摸去。
「別開燈!」
角落裡的人影有些急了。
但張凱笛的手速更勝一籌,「啪嗒」一聲直接按亮了護眼模式。燈光照徹展廳時並不刺眼,反而撐挑出一片豁然開朗。
她頓時心尖觸動。
因為出現在這裡的畫展的主人,也因為眼前那場發生在一整面牆上的「攝魂」。
她挑眸望向整幅畫作。
在顏料和線性的元素中,向杭生用筆力架構起顛覆性的戾霾張力,織就血腥的、殘暴的、罪孽的暗黑情緒,放眼儘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悲慟。
——一場與未開燈時的救贖畫面,決然不同的悲慟。
向杭生慌張地推開活動櫥窗,伸手欲圖取下鈴蘭,生怕此刻滿圖的瘡殘侵蝕了花的顏色。
玷汙了鈴蘭的神聖純潔。
張凱笛只要想起匆忙離去的湯倪,立刻就明白了。
其實向杭生剛剛入駐1205那會兒,她有見過他幾面。
這人造型鬼馬前衛,待人卻淡淡的沒什麼興致,就連作為大房東的她申請新增微信好友,都被晾了十天半個月,後來才不知道為什麼透過了,她沒有太在意。
之後聽說湯倪把他那裡的衛生整改得服服帖帖,她回來再去看的時候,他變了很多。
頭髮短了,說話也溫和不少。
湯湯還是那麼有辦法。
直到上次園區辦聚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向杭生,竟然破天荒地坐到她的書店門口,想法設法地搭話留下。
不是張凱笛刻意揣測,實在是他一副相思的心事總擺滿在臉上。
「餵。」
想到這裡,她不禁莞爾開口,截住他取花的動作:
「你不覺得……這樣的安排,也很合理嗎?」
向杭生果然停住了,薄密眼睫垂落,茫然的眼神卻沒有看她:「什麼?」
「我說,鈴蘭指代追魂奪魄的魔杖,很合理啊。」
張凱笛斜身倚靠在牆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歪了歪頭,笑意不減。
「你只記得它純白無瑕,卻忘了這種植物,全株含毒。」
他蒼白修長的指尖微顫,繚亂地退開兩步,怔然凝望著壁畫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