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指尖用力刺穿柔膩肌膚,扎入皮肉之下,掌心處的嬌嫩不堪重負,旋即殷紅的黏稠微微洇湧,染玷了她的指甲。
「就當可憐可憐我吧。」她眼尾有血絲覆纏,聲音澀啞得不成樣子。
何阿姨竟在那一刻不敢吭聲。
然後聽到女孩兒喊她:「媽媽。」
她們之間太久沒有出現過的稱呼,讓本就疏離的兩人更加陌生。
分明促膝並坐,我們卻天各一方。
湯倪站起身,慢慢抬眼逼視著她,逼問她:
「能想像嗎,有一天我與親生母親同在一個屋簷下,竟然只能以客人的身份自居。」
婦女的面容不出意外慌愣了。
她呆呆地望著這個從小讓人省心的孩子,看著她此刻與往日牌桌相見時完全割裂的氣場。
聽著她,聲色淡然到絕望地,道出種種從未袒露的傷心話。
「你為佑佑贏得圍棋比賽而驕傲,擔心他考不上大學,擔心他在法國的兩個月會不適應,你擔心他所有的一切,卻從不肯施捨給我一絲一毫的關懷。」
「佑佑是個好孩子,他沒有任何錯,可我真的嫉妒他,媽媽。」
直視著母親一言不發地沉默,湯倪的眼底愈發充血,話音走調:
「他十七年來擁有你全部的愛,是因為我在七歲那年徹底失去了你的垂青。」
「你從來不會關心我的學習成績,不知道我也在國際芭蕾舞比賽上拿過獎盃,不明白我孤身出國吃過多少虧,更不會懂我這些年獨自奮戰在職場上,遭受過怎樣的煎熬,嚥下過多少委屈。」
室內暖風的溫度過高了,空氣似乎無從迴旋。
陳年裡那些不可名狀的傷痛,仿似換季時動物脫褪下潰腐的屍皮,萎靡枯癟,翻出來會作嘔,放回去又不甘心。
如果可以,湯倪寧願讓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惡臭事永遠爛在心裡。
但偏偏啊,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放過她。
「如果不是這次我還算有點用處,恐怕您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聯絡我吧?」她忽然這樣問。
湯倪的語氣很坦然。卻如平地炸起的一聲悶雷,驚得何瑛整個人亂了方寸。
她下意識走上前幾步試圖安撫,卻又不知該從何安撫,唯有蒼白而無力地解釋一句:「不是這樣的,當年我也是有苦衷……」
「我知道。」湯倪說。
「湯岱頻繁出軌讓你感受到背叛,讓你痛苦不堪。於是你也無縫銜接在同一個月找到了你的『張先生』,然後離婚、結婚、生子,到現在擁有美滿幸福的家庭。」
「所以。」
她虛喘了下,沒有留給何瑛接話的機會,直截了當地續上下文:
「為了體諒你的苦衷,在你杳無音訊的這二十年裡,我安靜地像個死人一樣消失在你的世界裡。」
「但是。」
尾音倏然被頓截了半寸,她緩緩走近,一字一步地丟擲問題:
「我允許你不愛我,我叫你一聲『何阿姨』,你竟也就真的忘記了自己曾經生育過一個女兒,不覺得離譜,不覺得荒、唐、嗎?!」
明明該是怨懟的責問,湯倪還是緊攥手心上的傷口,逼迫自己努力壓制下隨時可能爆發的情緒。
她那樣要強。
不能再那樣狼狽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何瑛濕紅著雙眼連連搖頭,不管不顧地衝上前一把拉住女兒的手臂,滿懷虧欠又愧疚的心情已經讓她語無倫次。
「你怎麼可以這樣想,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你聽媽媽解釋……」
湯倪卻有些麻木了,「好啊,那你解釋。」
可是她該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