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扶著他回到卡座,倒杯溫水,餵他吃下來時買的解酒藥。
幾近凌晨的酒吧依然歌舞昇平,晁帆不走,她不敢離去,在清醒和痛苦的煎熬中結束通話時淺打來的電話,撒謊說她和同學在一起。
時鐘敲響零點的那一瞬,她鼓足勇氣,對著悶頭喝酒的男生輕聲說:「生日快樂。」
六年,她終於可以當面和他說這句話,不用躲在網路背後,只能裝得無意地借著精心挑選的空間自帶的虛擬禮物,隱藏自己不敢說出口的告白。
晁帆茫然地歪了一下頭,沒聽清。
周玥絞著手指,離他耳畔近了點。
男生眼底茫然更甚,揉著快要爆炸的頭,想了很久才記起來,他qq裡似乎填的這個出生日期。
「哈,我瞎填的。」晁帆笑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管過qq了,自從上初中後就一直用的微信,那本來就是為了能等到一個人的回信才每天從早到晚掛著的帳號,後來隨著從未亮過的對話方塊漸漸心灰意冷,失去了每天上線的意義。
周玥大腦猛然一呆。
負在背後的手緊緊攥著即將送出的玻璃罐,無聲而苦澀地,將六年來折的一千多隻千紙鶴,原封不動地塞回書包。
原來,她的喜歡,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夜晚的江城長風蕭瑟。
晁帆搖搖晃晃地從酒吧出來,拒絕她的攙扶,沿著空蕩蕩的大街走走停停,忽而,看到一根亮著燈的電線桿,跌跌撞撞地撲上去,抱著它不肯撒手。
周玥聽到他嘴裡呢喃的「七七」「七七」,怔怔地在他腳邊坐下,忍了很久的眼淚跌落一地:「你知道嗎?每次你找我問七七姐的近況,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你的頭像變成『正在輸入』,比我考第一還要開心,我等啊等,一刻都不敢錯過你的每一條訊息,心裡在想,下一個問題,或者下下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就能想起來關心我了呢?我故意告訴你七七姐過得很好,有喜歡的人,在國外不會回來,我以為這樣你就可以看到我,像你對我說過的那樣,等我考到帝都,會帶我玩遍你對七七姐描述過的所有風景,我拼了命地努力地學,不敢打擾你,害怕被你看穿我的喜歡連朋友都做不成,我一直以為等高考完,我們在一個城市,也許你就會慢慢發現我的好,我以為我有足夠的時間等你放下,以為熬過六年的苦就能換來在一起的甜,可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
時淺坐在畫室,看著完稿的畫像怔怔出神。
淡黃的光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線條,男人側身垂眸,吸著她手裡的一支煙,幽深難抑的目光被鏡片遮擋,又第一次如此侵略地直達她心底,無聲瓦解著她封閉的銅牆鐵壁。
很長一段時間,時淺都再也想不起來許成蹊的樣子,連帶著設計靈感都枯竭,可能是窮嘉對她的心理治療起了作用,亦或者是倆人分離的時間太久,那些初時想他想得發瘋、只能靠畫畫來排解的思念,忽然地,就在某個瞬間開始落不下筆,除了那顆淚痣,五官在她腦海里一片模糊。
她甚至也開始很少夢見他,有時候回想起來,覺得大概就真的只是一場夢,他來過她的世界,帶給她一場愛而不得的體會,教順遂十七年的她嘗到世間唯一的苦,又揮一揮衣袖,了無痕跡地從她的世界消失。
她開始適應這樣的生活,接受某些人的偶然出現只是為了給你的人生製造一些荊棘,沒什麼可繞道而行的捷徑,唯有以肉身踏平,心靈煎熬著蛻下一層皮,然後帶著痊癒也好流血也罷的身體,繼續上路。
可是,當她已經走過最艱難的那段路,現在卻突然告訴她,之前她的部分人生出廠設定錯誤,要重來一次,從hard換成easy模式。
合著您特麼的之前都在玩我呢?六年青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