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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皮的孩子!」陳氏笑著說,弟妹們都笑倒了。

周翰又好笑又憐惜她,他要是在場,一定替她揉揉紅腫的膝蓋。他還記得澧蘭來月事時,第一天總是肚子疼,「求求哥哥給揉揉。」她嘟著嘴,微蹙著眉,抱著他胳膊嬌聲哀求,軟媚著人。周翰心裡潰不成軍,他就把她摟在懷裡,手撫著她小腹,替她暖著腰,常常一抱一個下午。「有哥哥在,就不用暖水袋了。」澧蘭喃喃道。周翰想得出神。

黃昏時,格拉納達街頭有人彈奏《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吉他大師弗朗西斯科·塔雷加的名作。整個曲子大幅度採用輪指技巧,有珠落玉盤的感覺。她們去參觀阿爾罕布拉宮,中世紀摩爾人在西班牙建立的格拉納達王國的宮殿。城上城下,摩爾人和基督徒爭戰了百年,哥倫布正是在城下卡斯蒂利亞女王的營帳中揭開大航海的序幕。多年後,航海家移梓塞維亞——昔日西班牙和美洲貿易的良港。

周翰明瞭自己為何只愛澧蘭,其他女子他從不放在眼裡,因為沒有女人會有澧蘭的才學、情趣和眼界。尋常富家女子到了歐洲,大概是逛不完的商店,買不盡的名品,參加不完的舞會。澧蘭一概沒有,她只往來於教堂、王宮、博物館、音樂廳和歌劇院間,欣賞千百年來薈萃的藝術之作。

她們去巴塞隆納只為安東尼奧·高迪的建築。可是聖家教堂和奎爾公園她們並不喜歡,米拉之家和巴特羅之家只能看看外表,不能進去一覽究竟。高迪盛名在外,在清揚和她看來不過是喜歡幻想的小孩子。

周翰向來喜歡澧蘭的坦白,不掩飾,不矯揉造作。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怕全世界都叫好,只要她不欣賞,她就說出來,絕不從眾。

她和清揚去吃墨魚飯,用墨魚汁和米飯一起煮的加泰隆尼亞的風味,飯裡還有墨魚塊。很美味,可把牙齒都染黑了,兩人對著笑。日本從平安時代到江戶時代的貴族女子將近成年時要染黑牙齒,以此為美,簡直無法理解。

澧蘭信裡未提到的事,馮清揚都告訴了顧周翰。

她們坐在遮陽傘下,喝著啤酒,就著醋橄欖、生火腿、乳酪、tapas,清揚感覺人生太愜意了。澧蘭看著安達盧西亞的藍天和艷陽照耀下的有著摩爾人建築風格的小廣場發呆。光滑的、像鏡面一樣的石板路向四處漫射太陽的光,街巷中瀰漫著曬乾的花草香氣,絢爛的光線點燃建築上的色彩,這是個明晃晃的午後。

「在想什麼,澧蘭?」

「我不記得在哪裡看到這句話,人生本無寄,心安是歸處。我也許會在安達盧西亞終老。」

「為什麼?」

「陽光真好,照得人暖和和的,很有治癒力。」

「暖和?」驕陽炙烤著一切,她們晾在天台上的衣服一個時辰就幹得透透的,她居然說暖和!

「嗯,心裡的不快樂好像消失了,或者暫時忘卻,只要在這艷陽下。」

怪不得澧蘭把整個後背曝在烈日下,清揚想,她剛才還問澧蘭熱不熱。

「弗拉門戈、摩爾人的嘆息、哥倫布、卡門、唐璜、費加羅、橘樹、瓜達爾基維爾河、阿爾罕布拉宮很好!如果有機會,你來看看我。」

「看你嫁一個碧血黃沙中的鬥牛士,生一大堆孩子?」清揚忍住心中的酸楚。

「怎麼會?我一個人!也許收養個孩子。」

清揚想顧周翰究竟傷她到什麼程度,使她只想著要一個人孤獨終老。

心安是歸處,澧蘭想,她的心安之處在周翰身邊,可惜周翰不願與她一起。慢慢地,她的眼裡就溢位淚來,清揚看見了,「英國太陰冷,連心也變得潮濕,」澧蘭不好意思地說,「我要在安達盧西亞的驕陽下曬曬我的心。」她又笑笑。她雖忍住眼裡的淚,但淚早就在她心上洇暈開來,她的心已被淚浸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