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傑把妻子、兒女託舉上「梭飛」進船艙,回身去接長子和女僕們。有難民看出端倪,幾個人在水中扯住背著聞天的俊傑,要挾蓬船靠岸。周翰在推搡難民的間隙抽空拔出槍來,「立刻鬆開他們,否則都去死!」他厲聲說。難民們愣住了,但一時不肯鬆手。「你嚇唬誰?別聽他咋呼,大夥並肩上!」周翰一槍擊中那領頭難民的肩部,在傷者痛苦的呻y聲中,眾人立刻鬆手,做鳥獸散。
俊傑剛把兒子送上「梭飛」,就有一人從身後纏住他,那人仗著跟俊傑糾纏不清,諒周翰不能開槍、用櫓。「揍他下水,俊傑!不要心軟,否則你救不了家人!」周翰即使不說,俊傑也要動手。那人豈是俊傑的對手,不過三兩下就被俊傑埋在水裡。俊傑復託舉兩個僕婦上船。周翰令工人划船,「俊傑,你辛苦點,把住船幫,待會兒拉你上來!」
兩個人一邊搖櫓,一邊擊打那些不信邪圍上來的難民,殺出重圍,奔著貨輪而去,俊傑奮力把扯住他的人一個個踹開。澧蘭在貨輪上看呆了。
「梭飛」靠上江輪,周翰撈俊傑上船,自己登上大船,望著妻子神情還未平復的臉,略尷尬,「澧蘭,我不是救世主,不能救所有人,我必須取捨!」
「你安安全全地回來就好!」澧蘭抱住丈夫的手臂柔聲說。
周翰問俊傑打算,俊傑說本想先去南京岳家落腳,再赴昆明投奔岳父。周翰說上海局勢不好,遲早守不住。俊傑既然要去昆明,不如現在就隨他們的船到武漢。一大家人,都是婦孺,就他一個男子,越晚離開南京越難走。俊傑跟妻子商量,淑君立刻同意。澧蘭和俊傑的家眷們、嫲嫲們安置在「梭飛」上,俊傑和周翰則在貨輪上。周翰告訴俊傑到武昌後他們暫時可能無法返回上海,他打算帶澧蘭去香港,在香港等候家人一同去美國。周翰說他認識雲南王龍雲的長子龍繩武,龍繩武在上海時,兩人曾有深交。他會發電請龍繩武關照俊傑。
兩天後的下午,貨船到達湖北黃石。一路上既要擔憂日軍轟炸,顧慮夜晚航船危險,還要操心繫靠在大船上的「梭飛」受過往船舶浪損的影響被打翻,周翰的心一直提著。黃石距離武漢水路約130公里,自中日全面開戰後,日軍的飛機還未曾遠襲到黃石,至此,周翰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事情轉眼就發生。突然熟悉的發動機聲音從遠處傳來,片刻之後兩架鐵鳥帶著陰風就從長江對岸飛臨河道上空。澧蘭從船艙裡探出頭看,天日都彷彿被鐵鳥的羽翼掩住。江上沒有遮蔽,所有的船都無處可逃。周翰立刻和俊傑下到蓬船上要把女眷們接上貨輪。日機稍作盤旋,便開始瘋狂掃射,一時間彈片橫飛。周翰發現日機並不放過掛著外籍旗幟的船,且尤其瞄準大型船隻掃射、投彈。因為此時江上的中國船大都懸掛外國國旗防轟炸,日機不願加以區分。周翰的貨輪幾乎是江上最大的船,那麼澧蘭沒有回到貨輪上的必要了。
「俊傑,划船靠岸!帶澧蘭走,去昆明!」
「周翰,我們一起走!我們才說過絕不分離!」澧蘭抱住周翰手臂。
「澧蘭,這時候我斷沒有下船的道理!聽話,寶貝!我去哪裡找你們?俊傑?」
「城門外,北門吧,沒有北門,就去最大的城門邊。」
「好!俊傑,帶澧蘭走,替我照顧她!澧蘭,有事給朝宗發電報,我會找到你!」
澧蘭撲到周翰懷裡,摟住他脖子,周翰用力把她的手掰開,她就把一雙手僵硬地別到身後。「周翰,我生產的時候你一定要在我身邊,陪著我!答應我!」
「放心,寶貝,我一定會找到你!我愛你,寶貝,生死不渝!」
澧蘭知道她必須走,她不能耽誤俊傑夫妻和他們的孩子們,她腹中還有周翰的孩子,她要為他的愛人延續血脈。她這一刻恨不得沒有胎兒,那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