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是假,想借他的身份上城樓才是真!但問題是今兒是什麼日子?中秋。以她的性子,不是應該更渴望一家人和樂融融吃頓團圓飯嗎?那種習慣了看人臉色行事的個性,就算那頓團圓飯人人都套著面具,她該是也能吞下。又怎會不跟著她四哥回府,反倒看似興致勃勃地跑來拜月。
很快,姚蕩給了他答案。
儘管是個需要靠他去猜測的答案,但至少足以讓他錯愕。
——有誰會在中秋夜穿著一身喜紅跑來城樓上灑紙錢?!
“這算是拜月的儀式?”
“哈哈哈。”她乾笑著,連自己都覺得這笑容很假,只好扁了扁嘴,從實招來,“昨兒是我孃的忌日。”
他略微一愣,側脖打量起她的神情,在見她極力佯裝出的平靜中捕捉到了一絲苦澀,“那為什麼不和你四哥一起回姚府?”
“回去做什麼,連四哥都不記得是什麼日子,難道還指望家裡其他人記得嗎?”說著,姚蕩傾身靠在連綿的垛牆邊,目光定定地望向不遠處,一片漆黑中,什麼也瞧不清,她有些失望地嘆了聲,“他們大概都以為我那時候還小,只要四哥不知道的事我也就不會知道了,但是人真是很奇怪呢,有些事想忘都忘不了。”
“城樓有什麼意義?”他能感受到那股無奈,那是種恨自己無力去改變任何事的無奈。
“爹以前常會帶我和娘來這兒,娘就愛盯著那兒瞧,能瞧上好久。唔,其實我爹那時候還是很寵我和孃的,娘站久了,他還會替她暖手呢。”邊說,姚蕩邊伸手指著遠處的那片漆黑,歪過頭,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瞧什麼,都沒東西可看啊。”
“一會買些祭品陪你去你娘墳前看她。”站在這兒能看到什麼?蘇步欽似乎能猜到答案,只是不想提。
沒料到蘇步欽會突然這麼說,姚蕩轉過頭,苦笑搖頭,“不用了,我娘沒有墳,我不清楚爹怎麼處理她的靈柩。”
“……那去欽雲府祠堂。”
“也不用了,我昨兒已經在祠堂供奉過了。”
她似乎已經面面俱到,輪不到他來插手。孃的忌日,該是多大的事?姚蕩卻像是習慣了自己來處理,絲毫都不假手於他人,連她四哥都沒勞駕。她不是獨立的人,也唯有在無助之下,才會這樣,“恨他們嗎?”
“當然恨。”她直言不諱,“那時候姚夫人說中秋了,團圓飯得照吃,就算我吃不下去也得硬吞,不準哭,哭了會晦氣,就算裝也要裝得很開心。我娘前一天才死,連靈堂都不配有,靈柩只能停在院子裡,我卻還要坐那假裝開心,不恨才怪。只是後來我想過了,爹只有一個,不管怎樣血都濃於水,何況有四哥在,我恨不起來,最多也就中秋的時候任性缺席下,免得觸景生情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看來姚寅對你來說真的是很重要。”重要到,連她娘被這樣對待,她都只是小小任性。
“我能償還給他的只有這些。”她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懂的話。
“何止,你為姚家爭取到的,足夠償還這些年的照顧和養育。”同樣的,這意味深長的話,也只有蘇步欽自己明白。
姚蕩最多隻是用自己的方法去解讀,“你是指我照顧你的病為我爹爭取到的那些功勞嗎?”
他默不作聲,沒有否認卻也沒承認。
“也對,看得出爹很開心,對我也不同了,說不定哪天還會答應讓我娘進姚氏祠堂。不過我也有賺啦,你知道嗎?今兒我有接到聖旨喲,據說是張免死金牌,可拽了。”
她笑得很開心,彷佛收到了莫大恩惠般,蘇步欽有了片刻恍神,她的笑容讓他燃起一絲愧疚,連脫口而出的話都顯得心不在焉,“這就讓你開心了?”
“很開心呀,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姚蕩想也不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