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和小小的俊秀少年四目相對。
少年的黑眸清澈明亮,如不染塵埃的兩汪清泉。看著她的時候,浮著明明白白的好奇和親善。
程錦容身子微顫,鼻間湧起濃烈的酸澀。水光在眼底一閃而過。
這個小少年,正是裴皇后的幼子,大楚朝的六皇子。
她同母異父的親弟弟。
元辰!
前世她嫁給裴璋後,曾進過兩回宮。和六皇子也有兩面之緣。
那時的她,不知裴皇后是自己的親孃,更不知六皇子和她是嫡親的姐弟。血緣中的天性,卻令她和六皇子格外親近。
後來,裴家犯下的欺君大罪被揭露。裴皇后在宮中輕生自盡,六皇子被眾目所矚。年少的六皇子很快患了重病,夭折離世。
重生後,她打定主意要進宮救出親孃。也曾數次想起過一母同胞的六皇子。
卻未想到,六皇子會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程家,站在她的面前。
永安侯夫人腦海中轟地一聲,倏忽站起身來,臉孔泛白,慌亂的聲音格外尖銳:“阿璋!你怎麼帶六皇子殿下到這兒來了?”
眾人都在為六皇子的突然出現而震驚。
可永安侯夫人的反應也委實太過激烈了!
眾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裴璋也在緊緊地盯著親孃,心裡的波濤洶湧,絲毫不弱於永安侯夫人。
他冒著被罪責的風險,偷偷帶著六皇子出宮來程家,一來是為了哄六皇子高興。二來,也是想借此舉動試探一回。
現在,試探的結果已經很明朗了。
母親果然有一樁極大的隱秘在瞞著他!而且,這個秘密,一定牽扯到了容表妹,甚至還有宮中的裴皇后……
“阿璋!”永安侯夫人再次張口,聲音依舊尖銳刺耳:“今日不逢休沐,你不在上書房裡讀書,怎麼帶六皇子殿下到這兒來了?”
我為什麼就不能帶六皇子到程家來?
裴璋深深地看著永安侯夫人。
……
沒等裴璋張口,六皇子已笑著上前,衝永安侯夫人行了晚輩禮:“舅母先別惱。今日出宮,都是我的主意。”
永安侯夫人:“……”
一口老血哽在喉頭!
你不在宮中好好讀書,不好好做你的六皇子,偷偷跑出宮來,到程家來見程錦容做什麼?今日之事,到底是裴皇后暗中授意,還是六皇子自作主張?
永安侯夫人心念急閃,眸光閃爍不定,竭力放緩聲音:“殿下今日出宮,皇后娘娘和皇上可知曉?”
六皇子咧嘴一笑,有了十歲少年的淘氣可愛:“我長這麼大了,還沒單獨出過宮。要是稟報父皇母后,他們一定會以各種理由阻撓。所以,我就偷偷溜出來了。”
“舅母放心。我一會兒就回宮。到時候,我自己去向父皇母后請罪,絕不會牽連到裴表哥。”
永安侯夫人:“……”
平國公太夫人咳嗽一聲,起身要行禮。
六皇子快步上前,扶住平國公太夫人的胳膊:“今日我微服前來,太夫人不必多禮。”又對誠惶誠恐的趙氏笑道:“我冒昧前來,請程夫人不要見怪。”
趙氏受寵若驚還來不及,哪裡還會見怪,忙笑道:“殿下來程府,令程家蓬蓽生輝。倒是我,不知殿下前來,未曾遠迎。怠慢疏忽之處,請殿下見諒。”
六皇子不以為意地笑道:“是我叮囑裴表哥,不要表露我的身份,免得惹人非議。何來怠慢疏忽之說。”
趙氏也未料到六皇子這般平易近人,心裡不由得暗暗讚歎一聲。
然後,六皇子看向程錦容:“你就是四姨母家的程表姐吧!我曾在母后寢宮見過你的畫像。